在蔚秋桦眼中,傅文渊有着一种全然没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单纯。
自从上次她在傅夫人面前控诉父亲的诸多恶行。
他说若换做是他,绝不对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
当时她便感觉到他的善良,但单薄。
她与他才见过几面,他对她又了解多少?
终究是从小就被命运眷顾的人,不知人间疾苦,也自然无从理解,像她这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的心境。
蔚秋桦给两人都倒上茶,举杯笑着说:“多谢府公子对小女的诸多眷顾,小女早就听闻府尹大人为官清正廉洁,爱民如子。
如今看来,府公子当真是有乃父之风。我身在京中,立在督府管辖之内,真是生平幸事。”
傅文渊听出她极力要撇清两人之间的交情,把他特意为她所做的一切,混淆成公事。
那京兆府尹是他父亲,又不是他。
好似在她眼中,他与旁人并无不同。
心里微微有一丝惆怅,但转瞬即逝。
他淡笑着端起茶杯与她对饮一盏,便吩咐小厮上菜。
用膳时,他注意到她喜欢吃比较辣味的菜色,又命小厮让厨房多备了几样过来,直到桌面上几乎都要堆不下了,才肯作罢。
席间,两人又谈起漾漾的病情。
傅文渊力邀蔚秋桦再去督府看望漾漾。
蔚秋桦则顾及到傅夫人的颜面,觉得暂时还不便前往。
但她答应可以时不时抽空描摹一些漾漾喜欢的画作,还可以给她写信,到时候委托傅文渊从中传送。
傅文渊自然是高兴的,如此,便总能与蔚秋桦多一些相处。
饭后,两人一块从酒楼出来。
蔚秋桦笑着说:“多谢府公子款待,我还有些事,今日就不劳烦公子相送了。”
傅文渊是打定主意一定要送她的,他如今还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呢。
傅文渊:“让你私下帮漾漾,已经是十分辛苦你了,若我再有可尽到却未尽礼数,那真该无地自容。再说日后往来时,我也该知道你如今住在何处。”
傅文渊那一双深眸清澈见底。
他心中想的什么,她都能在他眼里看到。
尽管她短期内并不打算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但她知道傅文渊是善良无害的,而且能对她有用。
便点头笑道:“如此,那就多谢府公子了。”
尽管他提过几次,可以不用尊称,甚至可以直接唤他文渊。
但她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也是叫他无可奈何。
小厮敏捷的给马车旁放了小阶凳,傅文渊伸出手臂给蔚秋桦当扶手。
蔚秋桦淡笑着,十分落落大方的把手搭上去,步入马车。
往日在襄王府,她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只是个平民百姓,这般落落大方,足可以让旁人遐想她与傅公子的关系。
身旁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说这是哪家的千金能入得了督府公子的眼。
萧祁臻坐在马车中,百无聊赖的掀起车帘的一角,正好就看到蔚秋桦俯身钻进马车的这一刹那。
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重生回来之后,他便找了她许久,不惜为她进宫劫人。
但她好像是从此消失了。
连她那个亲妹,也绝口不提她这个人。
他赶紧唤阿吉过来,盯着那辆马车说:“去打听下,车主是谁?”
阿吉去后很快就回来了。
“回世子,那是顺天府的马车,车里坐着的是督府大人的嫡长子傅文渊公子。”
萧祁臻“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今日出门,正是要去顺天府拜访督府傅岷承。
江陵大盗抓捕一事进展缓慢,太子寿宴那日,已经有朝臣有意无意的提及过了。
此时朝廷吏治还算清明,为官风气不以权重摄人,而是以实力服人。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漂漂亮亮的办好。
来到督府,顺利的见到了傅岷承。
萧祁臻没有端出任何亲王架子,十分谦逊诚恳的与傅岷承讨论案情,并主动拿出自己命手下近期掌握的情报。
傅岷承原本以为萧祁臻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富贵纨绔,本打算应付了事。
谁知简短交流下来,发现他对事颇有见地,提出的问题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心里便是暗暗赞赏。
也逐渐放下先前的防备和傲视,命人调出卷宗,展开与他一同商讨。
两人这一谈,就在书房足足谈了一个时辰。
出来时,傅岷承见已经日落西斜,便邀请萧祁臻留下来用晚膳。
萧祁臻婉拒的话都到了嘴边,转首看到傅文渊的身影,正从游廊对面走来。
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那位可是贵公子?”
傅岷承也抬头见到,神情颇为得意道:“正是下官长子,小字文渊。”
说着,他便开口唤傅文渊过来见过襄世子。
傅文渊很快走了过来,对萧祁臻俯首见礼。
而萧祁臻也一改面对傅岷承时的谦逊,十分坦然的受了傅文渊的礼。
转而对傅岷承笑道:“贵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
他这语气,完全把自己放到与傅岷承是平辈论交,对傅文渊则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了。
傅岷承听了心头也有些微异样。
但因为方才在书房两人实在是聊得非常投契,便也不甚在意的笑着道:“犬子年幼,还不曾娶妻。”
傅文渊心里疑惑得很,眼前这位襄王世子,看上去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为何说话会如此老成?
萧祁臻故作恍然笑道:“那许是我认错人了。”
他解释说:“今日我来贵府途中见到过贵公子,当时他正与一位姑娘在一起,举止亲昵,我还以为是贵府儿媳呢,真是失礼了。”
说完,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笑着对傅岷承告辞:“多谢大人相邀,只是今日事有不巧,改日再来叨扰。”
傅岷承已经是老经官场了,不动声色的送萧祁臻出了府后。这才沉下脸,转身问儿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