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又是旧案,众大臣当即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何晟小心翼翼的道:“世子殿下,我这管家从未离开过京城,更加没有参与过当年大熵对阜的反击战争,我实在是不知,世子殿下究竟有什么旧案需要找他来核查?”
萧祁臻缓缓喝了口茶,把茶盏递给身旁人,才不疾不徐的道:“何公爷不用着急,我现在说的也不是十六年前的案子,而是十八年前你府中一桩歌姬被杀案。”
何晟原本哈着腰站着,闻言便瘫软下来,面露惊恐的望着萧祁臻,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祁臻扶着手柄起身,饶有兴致的绕到他身侧站着,笑着道:“何公爷原来胆子这么小?可为何当年要你府中数名歌姬接连残害致死?”
何晟咋舌,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朝萧祁臻连连叩头。
萧祁臻嫌恶的看了眼他,视线便转向张卯:“还是你来替你家国公爷交待吧!”
张卯哪里敢耽搁,急忙掀了袍子跪下道:“回世子殿下,当年,当年……”
他偷偷看了眼张卯,但也只是片刻的犹豫,又朗声道:“当年国公爷听信了术士之言,觉得少女落红能滋阴壮阳,重振男子雄f,便让小的四处搜寻含苞少女入府充作歌姬,供术士练秘药之用。
但这些术士下手没个轻重,国公爷又不惜代价,一时接连弄死了好几个歌姬。然而此时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传了出去,国公爷被御史告发,就要被先帝褫夺爵位。
而此时,当时还是成王的皇上找到了国公爷,许诺要帮他渡过难关,条件是让国公爷支持他,合力陷害当时的太子殿下,国公爷答应了……”
“胡说!你胡说!这是诬陷!”
身后一声粗厉喝声传来几乎要破了音,刺得众人耳朵很不舒服。
许久不出声的皇帝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怒斥萧祁臻。
“你召来这一干无关人等,凭空捏造出这些事端,就是为了给朕泼脏水!朕当年的皇位来得光明正大,容不得你诬陷!你若还是有半点良心,就不该如此忤逆,朕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
皇帝最后的话,似乎隐隐还蕴藏了些祈求之意。
萧祁臻冷冷一笑,根本不为所动。
他对皇帝最后暗藏的那一丝情感,已经随着他亲手掐死自己的母妃,而彻底烟消云散了。
“皇上为何要这般急于否认?难道正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心底的隐痛?
当年你觊觎素有贤德之名的段慧太子,处心积虑,筹谋多年,恨不得立时取而代之。
你为此不惜制造出一场惊天阴谋,灭了阜族,就是为了要让先皇信你重你。
而后你又利用何晟等人向先帝进献谗言,诬陷太子无德。
当年太子与先帝荣妃之间的那些的蜚短流长,最初便是由安国公告发的吧!”
萧祁臻这一番话,说得让人目不暇接,又掷地有声。
窃窃私语声再次从群臣之中传来,先前紧挨着皇帝席地而坐的一些朝中大臣,此时也似有意无意的与他尽量保持些距离,看他的眼神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些鄙夷之色。
当年段慧太子仁孝贤明,很得人心。
当他被人告发觊觎皇帝最爱的荣妃时,就有好多人不相信。
但是当年看似铁证如山,皇帝盛怒之下将太子软禁,又迅速处死了一干涉事的内官,草草结案。
太子很快自缢于东宫,先帝也很快也驾崩离世,众人心中虽仍有疑窦,却也应付不了这接连的变故,只得迎当时已获得先皇传位口谕,并且声望最高的成王为新皇。
此事已经日久尘封,当时见证此事的好些官员都已经离世或调任,但一些年迈的老臣想起此事,还是记忆犹新。
关内侯韦辉泰一向有狭义心肠,恰好也见证过当年这些变故。
此时他出面说道:“何老儿!当年你说你亲眼目睹段慧太子调戏荣妃娘娘,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何晟一下子就被他如洪武钟声的呵斥给问住了。
韦辉泰步步逼近,目眦欲裂。
“你当年说得信誓旦旦,此刻为何又不敢说了,可是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皇帝厉声追喝道:“关内侯你大胆!你竟敢逼供安国公反口来诬陷朕!”
何晟这才缓过神来,立即应道:“对!此事的确是我亲眼所见,当年太子醉酒,在御花园中偶遇荣妃独自一人,便心生歹念,将她掳到假山内欲行不轨,却正好被我撞见,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果半句虚假,人神共愤!”
萧祁臻冷笑道:“背得还算一字不差,那我问你,当年太子穿着什么衣服头戴什么官帽,荣妃娘娘又穿着什么衣袍梳着什么发髻?”
何晟自然答不出来,当年他也没有背过这个。
殿中大臣个个都不是傻子,自然都听出了破绽,一些胆子大的人也不遮遮掩掩了,公然议论道:
“何公爷若当真亲眼目睹此事,为何连他们二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都不记得了?”
“就是,他这一股脑的把此事复述出来,不像是在阐述,倒像是在背书,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蹊跷吧!”
萧祁臻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目光也从何晟惊慌失措的脸上挪开,直视皇帝。
皇帝一脸狼狈,发丝凌乱,要不是身上这身龙袍还算齐整,也没有什么血污,不然说他像个亡国之君,也是有人敢信的。
“皇上,您不是说当年之事我没有证据吗?如今整件事情我都能说清道明,您可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都说三人成虎,眼下这么多人证同时出面,直指皇帝的皇位来路不正,的确让他有口难言。
皇帝从未想过,自己今天会栽在这个素来疼爱的亲儿子身上。
皇帝冷笑着道:“你今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把朕从这座龙椅上拉下去。
朕是身败名裂不假,难道你就能够善终吗?你别忘了,你身上可还流着朕的血呢!
你即便再恨朕,你也不能杀了朕,朕无论如何都是你的父亲!这一点,即便是到死都不能改变!”
众大臣听皇帝亲口承认与襄王世子是父子关系,也全都面上骇然。
原先确实有流言传出,但没人敢当真相信,而此时此刻,皇帝却亲口承认,不禁又让人担忧方才说的那一系列阴谋诡谲的事件中,是否又要横生些许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