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臻不慌不忙的接过部下呈端上来的茶杯，只垂目看着漂浮在茶水里的茶叶沫子，极为随意的吩咐道：“带进来吧！”
黑甲卫应了一声，殿门重新被拉开，一个全身被绑人被推搡着进殿。
这人看上去颇为瘦弱，才行了不过两步便一个趔趄摔到在地，仰面朝天。
皇帝眯着眼睛，还没认出这人，一旁的武威将军蒋毅便惊呼着出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又去偷看皇帝的脸色。
“蒋将军似乎认得此人？那便由你开始说说吧！”
萧祁臻抬指一扬，便有黑甲卫上前，从人群中把蒋毅给揪了出来。
蒋毅挣扎着只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萧祁臻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人，只说：“蒋将军并不认得你，想必那件事情是你胡乱攀咬，那么今日我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是你罪有应得。”
那人急了，忙嚷嚷着道：“世子殿下，小人所招供的句句属实，十六年前，的确是蒋毅将军命小人去阜族王帐里杀了那侍女，嫁祸给阜族人的！”
他又朝蒋毅怨毒的望去，冷笑着道：“蒋将军怕是已经不记得末将这个人了吧！当年末将替您浴血卖命，事成之后您却急着要杀末将灭口，末将只得假死脱身，如今改名换姓，苟且隐忍了这么多年，你道末将是为了什么？”
蒋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全身的惊恐覆盖，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人当年是他麾下的左前卒杨鹤，英雄矫健，身手不凡。
他也正是看中此人心思简单，便将刺杀嫁祸的重任交托于他，并许诺事成之后让他全家都飞黄腾达。
蒋毅定睛看着来人，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瘦弱得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人，与当年那个无畏的少年杨鹤联系起来。
萧祁臻挑眉问杨鹤：“什么侍女？杀她究竟有什么用处，你说清楚些！”
杨鹤目光阴寒的从蒋毅脸上移开，才对萧祁臻磕头道：“回世子殿下，那名侍女名叫小穂，是当年安合长公主的贴身侍女。
安合长公主被先帝许嫁给阜族汗王为妃，却不甘就此远嫁，便让贴身侍女代替她出嫁。
后面蒋将军吩咐小人去刺杀小穂，小人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一席话毕，殿内的文武官员全都又是一阵目光惊愕，一时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总所周知，当年是阜族人先背信弃义，残杀大熵送嫁公主，这才引得后面的这场复仇之战。
最后阜族被灭，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可听眼前这中年人所说的，所谓送嫁，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嫁过去的公主，其实是婢女乔装，而所谓的公主被阜族人所杀，更加只是一场自编自演的伎俩，为的便是蓄意挑起两国矛盾，发动战争。
蒋毅大叫着道：“他胡说！我从未见过此人，更何谈吩咐他去做那样的事，这是空口诬陷！”
杨鹤冷笑着道：“蒋将军，您如今贵为二品将军，享万户侯，怎么还敢做不敢认呢？
噢！如果小人记得没错，当时您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正是在这次战争中立下奇功，才被封为武威将军的。
这样说来，人是小人替您杀的，功劳却是您自己独自占有的，你可是一点都没有给小人分享啊！”
蒋毅的晋升之路，殿中多数大臣都十分清楚。
算起来此人除了在当年的平阜战争中可圈可点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的功劳，却能够始终身居高位，一家子从上到下都颐指气使，在京中横行霸道无人敢惹，早就很引人注目了。
按刚才那人的说法，倒是让人信上了大半。
萧祁臻见杨鹤使命已经完成，便吩咐道：“将他带下去继续关押吧！好生看管，别叫人把他杀了。”
黑甲卫应声，左右架着杨鹤，将他拖拽了出去。
蒋毅却是转身朝皇帝跪下，双手攥着他身上的龙袍泣道：“世子他诬陷臣，还望皇上救臣！”
皇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沉着脸将他的手拂开。
果然又听萧祁臻冷冷问道：“他如今自身都是难保，你还指望他来救你？看来你对你们之间的主仆情义，倒是有信心得很呢！”
皇帝努力平复心情，阴冷笑着道：“臻儿，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兵，和一段莫须有的供词，就能给一个二品军候将军定下阴谋罪吧！”
蒋毅听了，也是胸前一挺，莫名生出一丝对抗之意，忙出声应和着道：
“对，对！本将军根本就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当年阴谋？什么替嫁公主？安合长公主早已经死了，何来的什么侍女小穂替主殒命？世子殿下这说故事的本事还有待提高，还是先把话本子编好了再请大家过来喝茶听曲吧！”
萧祁臻很给面子的笑着回道：“是吗？那多谢蒋将军吉言，本世子恰巧还有其他人证可以佐证，若是还有不足之处，但请指正。”
蒋毅脸上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胆怯的望着面前那扇紧闭着的雕花木漆大门，惊骇的等待即将出现的新的人证。
萧祁臻对他这幅又横又怂的模样十分不屑，也不再多费唇舌去挖苦，朝近前的黑甲卫扬了扬下巴，吩咐把人带进来。
正当蒋毅战战兢兢的以为来人会是已改名换姓多年的安合长公主，如今京城中艳名如雷贯耳的楼兰夫人。
却只见被押来的，只是个胡须花白的年迈老者，虽然模样有些狼狈，但看神情举止，像是颇有身份的样子。
蒋毅有些不明就里，而一直缩在一旁的安国公何晟见状，忙低下头蜷缩在一名大臣的身后。
萧祁臻微微侧头，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笑着问道：“安国公可认得此人？”
何晟心觉不好，见身前的人全都扭头望向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站了出来。
谄笑着哈腰走到萧祁臻面前问他：“世子将我府上管家请来，不知意欲何为啊？”
来人正是安国公府上的管家张卯，平时代替何晟迎来送往，殿中许多大臣都是认得的，他也推脱不过。
萧祁臻笑着应道：“自然是因为有桩旧案要找他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