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好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姜秋桦耐不住性子,悄声问他:“那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这条路看似很难走,但也不是完全就没有法子走通,关键看萧祁臻自己的意愿。
萧祁臻自然是不想接这个重担的,但太子一番赤诚,他又感觉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很是苦闷。
“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被那些大臣们缠得头痛欲裂,今后若要天天跟他们打交道,我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可你刚才是没看到太子那幅病容,他现在的身体,怕是连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
但他却日日忧心国事,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为国效力。
他这般舍生忘己,我这一心想要当个闲散王爷,与你一同逍遥度日的心思,是一点都没脸说出口了。”
姜秋桦多了解他啊!
单听他说话的语气,她便知道,他看似纠结,但其实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只是他从前答应过她,待这边大事了却,便与她一道游遍大小山川,逍遥度日。
可若要是答应了太子,那至少短期内,便是无法兑现对她的承诺。
姜秋桦“哦”了一声,一脸促狭道:“原来是这样,那要不我替你出个主意。
你帮太子顶锅,我去替你逍遥度日,这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萧祁臻望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眸,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
他深深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说:“秋桦,你当知我的心意。”
姜秋桦点点头,依旧是巧笑倩兮。
“我当然明白,你想选择太子嘛!”
萧祁臻目光愧疚。
姜秋桦连忙笑着解释道:“我也不是要怪你,而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再说了,你即便是当了皇帝,难道就不能陪我去游遍山川了吗?天子还能御车出游呢,你也没道理要把自己成天绑缚在这四方之地嘛。”
萧祁臻眼前一亮,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你当真是这样想?我以为你会反对,会说这原本不是我的命运,不必勉强自己担负重责。”
姜秋桦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曾,明确拒绝过沈确强加过来的家国仇怨,而心生顾虑。
想着要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都对他说清楚。
她便收敛了笑容,郑重说道:
“你说得不错,我从来都是反对命运强加于人,不论利弊。
但若要是自己愿意去主动承担的命运,那又另当别论。
当初我断然拒绝沈确的招揽,除了因为看出他的执念和私欲之外,也有我生性不喜背负沉重负担的原因。
人都爱追逐美好事物,而反对捆绑,反对束缚。
但若愿意以己之力,为天下苍生创造美好,那便不是束缚,而是大爱。
大爱,乃爱天下。
小爱,才只爱一人。
我有幸能成为你心中所爱,但我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
所以我绝不会如此自私,让你为我一人,而弃天下苍生。”
萧祁臻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满腹动容,心绪波动。
忍不住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只以温暖怀抱回应她的深明大义。
姜秋桦也很为自己的牺牲和成全而感动。
因为就在他去东宫之前,两人还商量着,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他们便要一起携手先去东岳,再等泰山,趁着春guang明媚多走多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鼻子微酸,脸贴着他的肩头蹭了蹭,用带着鼻音的口吻轻轻说:
“当然,这些都只在你意愿之下,若你不愿背负江山命运,那只说明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你也没什么要觉得可耻的。“
她仰头,下巴搁在萧祁臻肩头,望着他说:“我只是想你知道,无论你怎样做,只要是你从内心选择的,我都支持你。”
这边风和日丽,昭仁宫那边却是一阵暴风骤雨。
皇后很快就探听到了太子和萧祁臻在东宫的谈话。
当她得知,太子竟然想扶持萧祁臻登基时,喉间一甜,几乎要往外吐出一口血痰。
殿内好一阵忙乱,才将皇后安顿好。
高涣被萧祁臻抓走,现在昭仁宫上下,便听执笔掌事太监小德兴的命令。
这小德兴是勤政殿总领太监胡其善的干儿子,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帝后大权旁落,襄王世子登基。
见皇后悲痛欲绝,便心生一计,给皇后耳边递了个主意。
“皇后娘娘,太子若是看到您这般痛心疾首,定是会心疼万分,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
皇后面上愤愤,痛哭流涕道:“皇位都要旁落给别人了,本宫便是死了都不能瞑目,还谈什么保全凤体?!”
小德兴忙又换了个法子继续劝:“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想,太子他是久病缠身,难免被人威逼利诱,定是被那萧世子看中这一点,才哄骗太子给他铺路。
奴才说句杀头的话,太子他老人家是糊涂了,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跟着也糊涂,您可一定要帮太子殿下牢牢守好这皇位,千万千万不能被别人窃了去啊!”
皇后果然微微止住了哭,吸了吸鼻子埋怨道:“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太子就是不听,本宫还能有什么法子?”
小德兴:“为今之计,只能把心一横,以死相逼了。”
皇后惊讶,怔怔的看向他。
小德兴忙接着说:“皇后息怒,奴才当然不是让皇后当真就去赴死。只是太子仁孝,对皇后娘娘您又是关怀备至,一定不会看到您为规劝他殒了性命。
娘娘只要假意求死,反过来倒逼太子一把,太子必定妥协。”
皇后眼眸带寒光,思忖片刻后,咬牙点了点头。
重华殿。
皇帝已经又被众位文武大臣围缠着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期间他又试过装头疼晕倒,可惜只瞒了一会儿,便被人识破。
便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继续装了。
关内侯韦辉泰气愤不过,直言道:“皇上!臣等围在此处,只想让皇上给个交待,您为何定要避而不谈,有何事是不能坐下来一同商量的?您这般逃避,可是一个君主所为?!”
韦辉泰本意是想让皇帝醍醐灌顶,痛改前非。
毕竟就算是当初上位的过程不光彩,但他也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帝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他觉得,只要皇上肯直面己过,再做出保证,这朝臣人心还是能够得到安抚的。
可皇帝却不这么认为。
那么隐秘的旧日阴私都被人扒拉出来,如今装睡也被人无情拆穿,作为一个帝王,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号令群臣?
除非把这一切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