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丞立马排开前面的人,脚步发急,原本不好的腿脚更是险些起了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
“爹?这是你新纳用来冲喜的小妾?!”他瞪大了眼睛细细地看着我今晨难得描眉画眼的打扮,明丽的让他心口发紧。
景丞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感到了他手心的火热,身子却一个劲的颤动,他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程老爷脸色涨得发青,一把将手中的红绸扔到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办的事情,就算冲喜,怎么能给我找个小辈!!”
最后一句说的满腔火气似动了大怒。
我了然于胸,看来程老爷也是不知情的。
一众宾客都安静下来,连同着敲锣打鼓的乐声。
程老爷怒喊完那一句后怒火攻心,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身子更是虚弱,直接喷出一口浊血来就倒在了地上,景丞忙松开了拉着我的手。
“爹,爹你怎么了?”
四下立马来人将池怀仁送进房间里面,叫来大夫,四下的宾客一时间都要离席,喜事没有结成,礼得退给他们,景丞瞬间满的焦头烂额。
他在被管家拖去库房点清赔礼的时候,不忘回头安排我,双目中都是焦急。
“静心你先到堂屋等我,别乱跑,我马上就来。”
我知道他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点了点头,待大堂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泄了口气,把绷直的身躯放松,吐出一口浊气。
好一出闹剧。
半闭着双目脑中满是胡乱的思绪满天飞,我揉揉额头,想着刚刚一瞬间的诧异和媒婆还有路人说的话,为什么不让我走正门。
原来我竟然差点成了程老爷冲喜的小妾,但众人都一脸迷茫,此时蹊跷大了。
绕过大堂,往后走就是早已布置好的新房,禁闭的门外贴着短联,横批用红纸写着鸾凤和鸣。
四角各拴着一个火红的灯笼,上彩绘着送子观音,状元及第等图案。
风吹灯笼摆,连带着摇摇欲坠的横批也落在了地上,雨依旧雾蒙蒙的下,红纸一落地,就被打透彻。
我扫掉床上的莲子花生,兀自拆了发髻,盖头已经在大堂被人踩了好几脚,本来这就是一桩无人启盖的荒唐事情。
听屋外窸窸窣窣的动静,我顿了顿从衣柜里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袄裙,凤冠霞帔也被我取了下来,头发换了跟玉簪挽着。
听屋外风吹荷叶,雨润芭蕉,门开了,三两个佣人见我忙拉着我要往外走。
“林姑娘,程老爷要去了!快跟我们走。”
起身穿过堂屋到了池怀仁屋内,池家人见我表情都不大好,铁青着脸控诉我,我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关押在他们的视线里。
被拉扯到跟前,我看见景丞双眼发红,温润的一双眼也有了湿意,我悄然移动着脚步挪动到了后面,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显眼。
眼看着池怀仁猛然咳嗽几声仿若能呕出一口鲜血一般悠悠转醒,双目发黄浑浊布满血丝,依然是回天无数。
见着景丞的脸,程老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忙被佣人拿痰盂接着了。
景丞拍着程老爷的背,心急如焚,“爹!爹!”
池怀仁吐出血后整个人像是回光反照了一般,抬手让佣人们扶着他坐起来,往昔的威严面孔已然荡然无存,苍老犹如枯树皮一般的手紧紧箍住景丞的手腕。
“景丞,你答应我一件事。”
景丞他额角都被汗水泡湿了,他低头不语,声音压低了,“爹别说这种丧气话,你身子骨还————”
池怀仁一拍床榻啪啪响,气的双目发红,“放屁,我身子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你就会在这跟我扯皮,爹现在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们老池家世代茶商,万不能在你这里断了,这是其一。”
“其二。”池怀仁苍老的双眼环视一圈周围池家各个亲戚。
“我要你重振池家家风,有那些个扒灰的,吃里扒外的,都给我扫出去,留着就是个祸害——咳咳咳。”说完这句后程老爷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歪倒在床榻上又进气没出气的喘气。
我面色僵硬地看完了这一切,又见景丞眉梢眼角都带着疲惫忙叫大夫来。
转身我就从偏门出去了,雨下的开始大起来,落在池家的洋车上砸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用手轻碾,冰冷冷的,一夜无眠。
早上我起的早,心头狂跳,必然有事情发生,索性梳洗好端坐在案前,随着一声鸡叫破晓,后屋传来一声声哀哭。
我心知肚明,定然是池怀仁程老爷殁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着有些凌乱,脚踩在雨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门一推开。
三四个女人就进来了,领头的一吊稍杏眼的女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认出了她,这是景丞的远方亲戚表姐,外姓徐,昨天就她在我掀开盖头时反应最大,一个劲地说不知廉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抬眼看着她,先问了好,“徐表姐。”
徐表姐从鼻子里出气,冷哼一声,“来人把这屋子里的喜饰都给我拆了。”
几个佣人向我投来同情的一眼,摇摇头将喜字,短联,灯笼……一众都拆了个齐全。
徐表姐像是想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惜,我没认为自己和程老爷成了亲,毕竟堂都没拜,我坐在石凳上悠悠然端起茶喝了一口。
看他们拆掉红字换上白联,一时间素的晃眼。
拉住一个佣人我问了一句,“景丞呢?”
她看了我一眼叹口气,“程少爷大早上就出去准备老爷葬事,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我明了,看着眼前依旧拿眼角瞪我的徐表姐,看来眼下我是有一场磨难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被人架着到了大堂里面人影绰绰,十几个池家人围坐一团,中间居然赫然摆放着池怀仁的灵柩。
偌大的池家,主心骨一共两人,现在景丞不在,池怀仁殁了,倒是成了外旁系的天下。
为首的一人八字胡,细长眼,脸色不虞,但居然坐在主座上,见我就是吹胡子瞪眼。
“瞧着就不像个良家女子,这眉眼身段的,都是来祸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