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忖价钱的时候,我看到这位白衣公子朝着身边的随行小厮使了个颜色,而这个小厮也是飞快地朝着姥姥走去,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给姥姥看了一看。
而这一看,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傲气凌人的姥姥的眼神突然见到了什么似地极为害怕,下一刻就双腿颤抖要跪倒下来,还是被那小厮搀住方才站稳了身形。
两人说了两句,小厮这才走过来,一把横抱起姑娘下了台走到了我们身边。
“公子?”
“你先带她去治疗。”
那小厮看来是保护这位公子安全的,所以听到他家公子这般说,眉宇紧凑神色有些焦急:“可是公子……”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看来我身边这位仁兄来历必定不凡啊,不然他下意识的话怎么带着如此惊人尊贵的气势,观这模样,简直比我那当过大王的大哥还要不凡。
姑娘被他救走,可是夜打还要继续,兴许是这样闹了一出,我也没有再凑热闹的兴趣了,看到青莲走了下来,于是打算打道回府。
不过离开前,我又瞅了一眼面前的公子,开口问他:“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闻言一愣,淡淡地吐出一句:“漠泽。”
漠泽?
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和青莲匆匆离开,夜已深,疲惫感席卷上来,直接回了幽情阁睡觉。
翌日,凉泸就通知我说面具已经做好了,看到面具的时候,我不得不感慨他精湛的手艺,真的是极为漂亮。
我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半晌后才戴了上去。
戴好之后,正喜滋滋地照着镜子,却看到凉泸还是站在那里,顿时心生疑惑:“面具很漂亮,谢谢。”
他似乎并不待见我,所以平时都甚少和我说话或者见面。
因而这一次,见他久久没有离开,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这是在讨表扬,毕竟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翩寞姐姐说这面具是他做的时候,他嘴角掀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可是不想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莫说给个微笑的弧度,就连那犹如深潭似地眼神都不见得有闪过一丝涟漪。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他动了动,宽大的胭脂红袖袍垂落下来。
去除心里的一些不对付,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美,犹如那山水画给人一种水墨般的仙感,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脑海里一闪而过昨夜的那个白衣公子。
由于当时所在的场景实在有些混乱,并没有大肆赞叹。但是如今细想,他比凉泸似乎好看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的好看给人一种很自然很舒适的感觉。
倒不是凉泸这般,看久了也会让人生厌。
不过此时此刻,凉泸显然对我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他对我说:“明天会有一批舞女入宫,你就混在其中进去。”
我惊讶地瞪着双眼,伸出食指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舞女?”
凉泸道:“自然不是让你做舞女,”
“那我怎么进去?”
“明日是新旧交替的时候,舞女入宫,伴随着的还有琴师、乐师等等,而你,则是作为棋师。”
我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半晌后才道:“可是我不记得,我会下棋啊?”
“宫里会有人接应你,届时若真有贵人找你下棋,他会帮你对付过去。”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出门本就不是游山玩水,虽然为凉泸那么早就给我安排了行程颇为不满,可是却也无法埋汰什么。
想来,他也只是将它当作任务快点完成,然后好打发我离开。
但是这个任务,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完成,刺杀一个国家的大王,想想就有些热血沸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被载入史册。
若是记入失策,是以一个英雄犹如荆轲的身份,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
我跟随在一群舞女乐师的身后,同行的还有零零散散的棋师,不过他们时不时地看我一眼然后又各自说话去了。
我知道,和他们走在一起必定是个另类。
因为我戴了一个面具来遮掩我那丑陋的疤痕以及略小的年纪,兴许是为了让我显得不那么醒目,凉泸给我准备了一件很大的灰袍,就连脑袋都被盖了进去。
可是这样一来,无疑越加醒目了。
兴许是凉泸一切打点妥当的缘故,进宫的过程变得很简单,而我这一身奇装打扮也只会让宫里人觉得我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师,所以对我越发地恭敬。
宫里的日子是极其无聊的,而且是个死了人都没人追究的地方。因而除了棋师的院子,我都没有出去过。
只不过这无聊的日子仅仅持续了七曜。
这一天,阳光明媚,到了正午的时候,已经让人觉得有些闷热,北夜国处在沙漠边上,昼夜的温差更是巨大。
我有些慵懒地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却突然见到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贵妃娘娘今日个突然想要下棋,让奴才请大人前去。”
我坐直了身形,疑惑地看着他,若只是来请人,何必要如此慌慌张张。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由来,我起身朝他回了个礼说:“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紧张之极见旁边无人方才走近了些说:“姬大人被王上叫去下棋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一惊,突然想起凉泸说的宫里会有接应的人。
想来就是这个公公和他口中的姬大人了。
我笑着问道:“公公如何称呼?”
“奴才小木子。”
“木公公,你带路就是了,别的暂且安心。”
想来他也是担心我棋艺不精被人遣出去,这样的话若要再寻个身份进来,可就是不太容易了。
木公公见我丝毫不放在心上,心里虽有顾虑,可是慌张感却也是消了不少,一路上给我介绍这个来头不小备受宠爱的静贵妃。
静贵妃原本只是一介舞女,却不想被王上看中,两人情深似海,遂北夜王赐名“静女”,封号“静贵妃”。
取的乃是“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之意。
木公公说:“静贵妃受王上宠爱,终其原因还是因为她不争不闹不抢,遂在先王后薨逝之后,将世子托给了静贵妃领养。”
“如今世子有所成,静贵妃母凭子贵,乃是后宫之中第一人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种宫廷之事与我而言实在无多大兴趣,但是木公公说这些,也并非只是让我了解。
他是在告诉我,如果要对北夜王下手,那么这个静贵妃,就是最好的桥梁纽带。
静贵妃好静,不喜华,因而虽然已经是后宫第一人,但是所居楼宇除了精致以外,并不觉奢华。
楼宇名唤“结绮楼”。
实乃一个好名,到了结绮楼,木公公就不方便带我进去了,将我交给了结绮楼的宫女,并给了些银两打点,那换做小翠的宫女就带着我进了这宫殿。
远处看去我只觉得结绮楼精致,犹如是宫中特意开辟的世外仙境,可是一入内才发现,如果这都不算奢华,还有怎样算奢华呢?
在荒郊野外中修葺一座宫殿是为奢侈,那在宫阙楼宇之中修葺出这样犹如不被人工破坏的世外桃源,也是为奢侈。
突然,我觉得这位静贵妃为人,或许并没有木公公说地那般低调。
由于银两打点过,小翠的态度也是颇好,一路上给我介绍这沿途的景色,好不容易攀登上了假山,望着不远处的阁楼,小翠说:“娘娘正在望仙阁小憩,大人直接过去问安吧。”
我点了点头。
宫里规矩甚多,小翠不能再往前,因而我只能一个人朝着那阁楼走去,到的时候,只看到偌大的阁楼,偶有清风拂过,吹在已经被汗打湿的身上,略显凉意。
阁楼内设置了帷幔,有宫女按着巨大的孔雀扇时不时地摇动着,想来这个静贵妃还在休息。
我不敢进去,只能跪了下来,双手从侧面大张而开转而从头顶落下,脑袋顺势磕在了手背之上:
“臣周风参见静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应答,在宫里,贵人若没有首肯说免礼,是万万动不得的。我就这样磕着脑袋在阁楼外的石头地上跪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方才听到帷幔之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想来是静妃醒了。
隐约见到有个宫女走过去低语了几声,然后才听到似醒非醒的声音传来:“可是周棋师来了?”
静妃的声音带着成熟的韵味,夹着点慵懒,即便还未见到面,就已经很是吸引人。
我将身子伏地更低道:“臣周风参见静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吧。”
我这才哆嗦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过了半晌才站稳,缓缓地进了望仙阁。
静贵妃刚从榻上起身,宫女正在给她梳妆,见我进来,屏退了左右,自个儿开始梳妆。只见她七尺的长发,被她握在手里,在掌心上盛开犹如花树。
她没有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只能弓着身低着头站在原地。
她梳洗过后,起身凭栏看了一会儿,我疑惑地用眼尖望去,只看到阳光白云。
兴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她回过头来说:“听闻周棋师是这一届难得的以为女棋师……”
这个话说的莫名其妙,也没个结尾,我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只能吞吞呜呜地说了一句:“是臣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