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种时候终是需要一些什么动听的情话来弥补这三年多来的空白以及此时此刻的寂静。
可是漠泽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抱着我是抱得那样的紧,几乎要将我勒地喘不过气来,我缩在他的怀里,可以感受到他身躯轻轻的颤动。
总感觉,这是一场梦,一场我不愿意开口说话的梦。
真怕一说话,这一切就犹如那水晕开一般的波纹,再也消失不见。
我终究是贪恋这个人的怀抱和气息。当初汲冰和仙柔陷入热恋的时候对我说过,爱情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等你接受它的时候,它却又可能随时消失。
我开始学着去接受了,可是随之升起的却是患得患失的忧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那灼灼烈日变成了晚间红霞,我终于是耐不住先说了话,打破了这一份难得的宁静。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不会伤害北夜王和静贵妃的。”
我是多么害怕伤害这个人,可是我却不知,伤他最深的人却是我。
他将下巴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颈间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很平稳,却又带着点不平稳。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知为何,声音竟是带着一些哽咽,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我的脖颈呢喃着:“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在,恨我自己。”
我愣在原地,透过他的肩膀看着远处的风景,缓缓地抬手搂住了他。
这一刻,我很安心。
我将自己全身心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此刻的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的忧虑,似乎心想事成一般静静地,贪恋着他的环抱。
我说:“不要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
以至于,这三年来,我让他日日夜夜处在彷徨忐忑之中无法入眠。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如果当初,第一眼我就可以认出你,或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不过,还来得及。”我这才知道,他一直在自责悔恨的,竟然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我。
但是,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就看破翩寞的易容术呢?
只能说,一切天注定。
这般想着的时候,我将实现投到了天上,我终究是要对不起漠泽。
我现在已经不是白拂,我是九凤,千百年来我都带着耻辱存活,而如今,我誓必是要向天取回一个公道的。或许,母亲也一直在等着我。
届时,我还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所以,对不起漠泽!
漠泽带着我到了他的寝殿,凤央宫。与其说是他的寝殿,倒不如更像是后宫之主的寝殿,果然漠泽告诉我:“这是孤的王后的居所。”
我凄然一笑,万千感慨最终只是变成了一句祝贺:“恭喜!”早就知道帝王的后宫虽不至于三千佳丽,但也不会一枝独秀。漠泽成功登基为北夜王,理应是要有王后的。
他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拉着我共同坐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凤椅上:“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我心下讶异,望着他久久不曾言语。
我是个妖,他应该知道的。
可是谁想多日不见,他还是依旧喜欢逗弄我:“有的时候确实怀疑,阿拂不在了,你不是阿拂……可是现在看来,阿拂一直都在,你也只能是阿拂。”
“你们吃起醋来的酸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眉头一皱,恼怒地望着他:“你胡说,我从来没吃过醋。”
“是吗?”他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一手却是揽着我的肩。再次相见,他似乎比以前更有色心加色胆了。
我抿了抿唇,承认方才是有那么点儿醋了,不过我却是死活都不肯承认的。
被他盯了半晌,一生气伯了他一句:“我哪里不是阿拂了?”
他突然轻笑着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会儿,当他的视线缓缓度过我的心口之时,我竟然感觉到犹如猎物被盯上一般的错觉,下意识地就捂住了心口。
或许是我突然的动作更加激起了他狂放不羁的笑意:“确实是长大了。”
我一呆,满脑子的污秽,终究还是站了起来瞪着他:“你,色……”然而色狼两字还未脱口,手却被他握住轻轻一拉,随后整个身躯都是躺进了他的怀里。
他自上而下地低头望着我,目光炯炯:“是时候,该上你家提亲了。”
我抓着他衣袍的手陡然一紧,心里的感动还未全部融化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入非非,刷得一下脸就红了大半。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犹如火烧云一般滚烫滚烫的,在他还未奇怪地问我之时,我率先推开他道:“奇怪,今儿个的天气怎么那么热。”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嬉笑声,我浑然不在意向外走了出去。
凤央宫的院子很大,有前院和后院。信步走在后院,前边有一颗还未长开的梨树,觉得好奇走了过去,却听到身后的声音温柔地传来,犹如涓涓细水:“想不想看看,有没有梅子酒?”
我惊喜地转过头,看着漠泽朝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突然很是小女儿心性地重重点头,看到旁边放着铁锹,就顺势挖了起来。
片刻后,果然挖出了一坛梅子酒,可也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这里的土壤似乎一直在被来回翻动,很松软很松软。
又看了看被我握在手里有些发旧的铁锹,恍然间似乎看到了有一个人,在月夜之下将梅子酒埋进梨树下,又从梨树下挖掘出来自己独自喝酒赏月的情景。
曾经的点点滴滴,如今回想起来,却时不时地令人热泪盈眶。
我好想,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永远都不要前进一分,也不要倒退一分。
听到漠泽走过来的不发声,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含在眼里的泪水全部吞了回去,然后飞快地打开酒坛,灌了自己狠狠地一大口。
下一刻,他从我的手里接过酒坛,望着我淡淡笑道:“那个时候不让你喝酒,是有原因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解。
他却突然轻笑起来,随意地坐在了梨树下,握着酒瓶的手臂直直地伸展搁在了自己弯弯曲起的膝盖上。
他说:“曾经,我一直都在吃你哥哥的醋。”
我消化着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了半晌,突然难为情地抬起眼吃惊地望着他:“你,你竟然都知道?”
他看着我好笑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这玩意儿不错,能买你的心里话。”
我脸一红,背过身去,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子气,可是转眼想想,我如今是九凤了,怎么还能这般任性?可是在他面前,我似乎就不是我以为的我了。
朝着梨树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却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场景,能让我这般失控。
我竟然在凤央宫的后院,看到了缩小版的陌上客栈。
看着这个客栈,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还是掌柜的时候,总是将漠泽来回使唤,如今想想他都已经是北夜王了,而曾经被我使唤的却是北夜国的世子夜赟。
仅仅想想就感觉难以置信,恍若梦境,转而又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方霸主,竟然和普通凡人一起蜗居在那小小客栈,成天为了多赚几个铜板而费尽苦心。
我走了进去。是我熟悉的柜台,是我熟悉的桌椅。我缓缓地抚摸过算盘,轻轻打了一打,突然想起当年我犹如逼良为娼一般地将漠泽逼迫成为了店小二的时候,不由地轻笑了起来。
时间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并不能洗涤过往。每每有人安慰他人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时间久了就会过去了,会忘记的”,然而我却不这么认为……
时间久了,你曾经以为忘记的过去,只不过都在是悠悠岁月中被沉淀了下来。而一旦触碰到了一个契机,这些过往就都会如流水一般在你的脑海里流淌,犹如那酒香,被人深埋进地里,似乎是被人忘记了,可是一旦重见天日,那浓醇的香味都是时间的积惦。
那些不想忆起的缅怀,也会不经意地撞破,你的心扉。
我路过了厨房,突然想到漠泽曾经被我和三娘压榨着住在了一楼的杂物间,因而很是好奇地走了过去。看着略微老旧的门,突然想想,着实觉得有些心疼。
我竟然这样在折磨一个我喜欢的人,不过好在,我给他布置的房间倒真的是不赖。
或许在门口想得入神了,也或许是我嘴角挂着的呆笑疑惑了漠泽,他站在大厅的后门边上看着我问:“在想什么呢?”
我转过头望着他,突然想要调戏他,也就这般做了:“当年我将你的房间布置得和我一个模样的时候,你说你是想我和你住在一起。”
“我突然在想,那个时候我们真的住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说完之后,我满脸羞窘地垂下头来,不敢看漠泽此时此刻的表情,仓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不过我才刚踏进这个屋子,就顿住了,一模一样的装扮,可是……
谁能告诉我,那条染血的凳子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