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挣扎过,因为我不知替桑白驱走了这个心魔之后,苏睿的死会不会给桑白带来另一番更加强大的心魔。但是后来我就想通了,让爱情止步在它最美丽的时光,总比看着它变质要好得多。桑白会怀念苏睿,却不会因而有所怨怼。
漠泽怔了怔问:“可是你还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抓起酒壶倒了起来,有酒水洒出来顺着我的唇角划落下来,半晌后我拿开酒壶道:“这个不难猜测,月姬肯定因爱而不得开始怨恨桑白,师姐妹因为苏睿反目成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论谁对谁错,最后苏睿发现他是因为月姬而活于是重新爱上月姬,桑白惨遭抛弃之后甚至可能因此而香消玉殒,怨念太过强大,终究变成了白骨精。”
漠泽沉默半晌,说:“可是,这个苏睿是活在桑白记忆中的罢了,那碎片也是虚假的,你又要怎么取得?”
我想了许久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或许我们也只是虚假的,这又有谁知道呢?”
虽然是药酒,可是我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醉过去了,隐约中我听到漠泽的声音:“人妖本就不能在一起,无论怎么做,他们三人的羁绊都已经形成,也只有你这个傻瓜会这么天真。”
是啊!人妖之别,如同生死两隔,本就为世道天理所不容。即便是漠泽,也是接受不了的吧。
我们猜的确实没错。第二天苏睿就想要带桑白离开前往姑苏城,他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半年,传到山庄的必定是他的死讯,着实担心慕容嫣和他的孩子。桑白虽然心有介怀,可是总有先来后到,即便她再难过也无法取代慕容嫣的位置,而她在意的不过是苏睿这个人,至于名分,她实在没有兴趣追逐。我想她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至少她还有和苏睿在一起的可能,可是月姬却只能落得个暗自神伤。
漠泽勾着唇角摸了摸我的头:“怎么这么替月姬着想?”
我眄了一眼远处的苏睿:“我并非为月姬着想,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说完之后,我就沉下心思努力地去感受心口处的碎片,或许是意念太强,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碎片就给了我感应。我不知道该如何驾驭,但是想来只要意念足够强大,它就能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不过我还是低估了碎片与我本身之间的感应默契,意念还未传达,我就感受到了来自那些妖灵碎片的强大渴望。是的,它们已经太虚弱了,它们急需要能量的补充,而苏睿体内的碎片正好可以弥补这一切。
世间有万般事难以用常理推测,更不能用常理理解。就好比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半妖,也好比我和漠泽会莫名其妙地进入桑白的记忆一般。
好就好在,我虽然好奇心极大,可是对于实在太过复杂的事情从不会去追根究底,因为这样实在太过耗费心神,而心神耗费地大了,结果往往不是肚子饿就是想打盹,所以这一次我也很识相地没有去探究为何我体内的妖灵碎片会和桑白记忆中的苏睿体内的碎片产生感应。
我只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就要完成了,而桑白的心魔,可能也会因此而消失。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毕竟进入这片幻境中的不光只有我和漠泽,还有真正的月姬。就在我要将身体控制权交给心口的碎片,让它自发地去召唤苏睿体内的碎片的时候,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抹漩涡似乎就要将我给卷进去。还好漠泽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就拉着我远遁,而我好奇之下往回看的时候,正是那赤色妖狐的真身渐渐地显露出来。
我问:“你为何要阻挠我?”
赤色妖狐没有幻化成人形,站在虚空中喘着粗气:“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我上前一步义正言辞:“这里只不过是桑白的记忆而已。”言外之意就是,她的苏睿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
赤色妖狐的狭长狐狸眼稍纵即逝一抹异样,我作为旁观者着实看不透到底是怎样的一番神情:“不论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让他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我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这个妖狐实在不可理喻:“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帮他?”
她说:“那只是因为他被蒙在鼓里罢了。”
我不解:“蒙在鼓里?”
她扭头看了一眼下方的院子,那里桑白和苏睿正在收拾行李,而月姬则是茫然地坐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看到月姬和桑白这番模样,我突然想到无论是谁,都会有最纯真最美丽的季节,在那个季节里,她们小心翼翼地揣着一抹对未来的期待和盼望,用自己的善良和单纯展开这个诗篇,只不过最后却用悲痛和绝望画上了一个句号罢了。
她回答:“苏睿爱的不是桑白,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的救命恩人,正是我。”
我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她再次消失在了漩涡之中,何去何从,我不知晓。我其实很想问问她,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苏睿,为何不早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或许这样,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也不会造成日后种种的伤害了。
可是她走得那样快,让我觉得她其实只是在逃避。
漠泽拉了拉我的衣袖:“一起跟上去罢。”
出乎意料的是,月姬随着苏睿和桑白一起离开了,月姬说:“反正届时也要赶去喝你们的喜酒,不如就一道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儿,桑白自然认为月姬是替她高兴,可是只有我觉得她只是将自己眼神里的悲伤给悄悄地掩盖了起来。
尾随着她们离开上了官道,我才知道之前所在的山脉原来是灵山,灵山之所以叫灵山其实是因为传说这座山充满了灵气,许多世间难求或者难以养活的药材在这里似乎就跟被渡了灵气一般,生长极为茂盛。我对这个说法不敢苟同,因为在某一日我嘴馋的时候,漠泽也带我在这个山脉过了夜打了野兔,第二天还特意将这个山看了个遍,可也没看到什么灵药。
对于此点,漠泽的看法与我不一样:“能够被你认出的灵药,想来都是会闪闪发光与众不同的。”
我瞥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漠泽带着一股子嫌弃的眼神眄了我一眼望向天边:“这个世界上没有会自行发光的药材。”
对此,我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证据来证明我的论点。再往后的漫长人生中,我无形之中就多了一个目标,就是誓必要找出自行会发光的药材然后告诉漠泽,他是错的。
而这一点也只不过是路上闲来无事说来打发时间的,但是即便是打发时间,我依旧是很严肃的看待这个问题,那就是为何灵山就在大都城外,但是人迹罕至杳无人烟。不过想来与我有同样疑惑的不止是漠泽,还有一个苏睿:“若灵山有这般灵气,为何平日里也不见人,就你们住在灵山脚下呢?”
他的问题很好,也道出了我和漠泽的疑惑。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山若真如传言这般,早被大周当局收购,还轮得到桑白和月姬将那一块当作自个儿家一般还开辟药田吗?
桑白别过头小声告诉苏睿:“其实灵山以及山下的药田都是御用的,只是不被外界知道罢了。”
果然,好东西还是全部都要上交国家的。
姑苏城距离大都城并不遥远,选择步行走路也不过是三日光景,骑马的话一天半就到了。看到十多年前的姑苏城,我心里不可避免地再次有些感怀。还是那山,还是那水,就连城门都没什么异样,要说不一样的,那就是周国朝政吧。这个时候的朝政还未被奸佞小人利用,周惠王在瑶大国师和君大将军的辅助之下,将整个国家治理地井井有条,虽然外患不断,但是好在并无内忧。
我其实很想去瞅一眼这个时候我的爹娘会是在做什么,与漠泽且行且停地来到了白家门口,想要进去却怎么都只是一片黑暗。我这才陡然想起来,桑白并未进入过白家,因而她对白家的认识只不过是停留在外在而已。
桑白随着苏睿进入了望海山庄,苏睿的回归让山庄上下人等无不欢喜,慕容嫣拖着憔悴的身躯扑入苏睿的怀里,啜泣之声久久不能平息。最后还是因着小公子肚子饿了哇哇大哭方才被迫离开苏睿的拥抱,而此时苏睿终于有时间好好地打量自己的长子。
孩子才出生一年又四个月,眼睛鼻子小巧玲珑颇似慕容嫣,只不过眉宇之间更具有苏睿的英气,苏睿瞧着欢喜抱起他就问:“之前见他才不过襁褓婴儿,眼睛鼻子都未曾长开,还觉得丑,现在一看,英俊了不少。”
小公子虽听不清楚自己这个父亲在说他什么,但是想来他意识到了是在夸他,因而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笑了:“抱,抱。”
慕容嫣看着自己老爷和孩子和谐融融的一幕,欣慰的同时,也终于看向了一直坐在边上的两名女子。她们一白一红两道清新脱俗的身影,她在进门的一刻就看到了。只是这半年以来,她常思念苏睿思念地紧,自然要好好地与他叙叙这生死两茫的绝望与痛苦,又怎肯希望被外人给打搅。
更何况,慕容嫣是个聪明的女子,起初她装着没看见就是要在这两人跟前与苏睿好好地一秀恩爱,只不过是崩溃她们的心理准备而已。不过到最后,有些事终归是要躲不过去的,既然躲不过去,何不如自己出动出击。
“老爷,这两位妹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