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仰天长啸,化作狼身,冲了过去就要救走辛夷,可是却没想到,辛夷竟然微笑地看着畅尘,竟然毫不反抗。
“你疯了?”
“或许这样子,就可以离他近一些。”
灰狼没有带走辛夷,反而被畅尘的一击给重伤掀飞,他幽绿色的眼眸喷着怒火:“你说过你会保护她的。”
畅尘轻笑:“那是在我不知她是妖的时候。”
“你这个负心汉……”
灰狼大吼,却依旧换来畅尘的轻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那时是真的。”
辛夷笑道:“我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更加知道你现在的所为并非是你的本意,所以我不会反抗,即便天天受这火珠焚灼之痛,万剑穿心之苦。
我也只是想要,离你再近一些。
那一刻,我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推开畅尘,只不过步涯先我一刻掠了出去一剑刺向火珠,只可惜,只是让那火红的珠子震了震之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辛夷记得我们,萍水相逢,自然也为猜到我们会在此时出现。
畅尘声音冷漠,带着没有任何情感的语调看了我们一眼道:“此事你们莫要插手,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何时手下留情过?”我抬起头固执地反问,却被漠泽拉了回来,护在他的身后。
“虽然是因为你师父给你种了忘情之术,可是对自己的妻子孩儿可以做到这样冷漠,难怪,你以后的下场会是落得众叛亲离。”
“你这个人,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漠泽经常说我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想来是的,我一个激动,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我看到漠泽瞪我的眼睛,心虚地低下头来。
以为漠泽生气了,却是没想到他用手紧紧护着我说:“这个时候刺激他,太不明智。”
我想说我没有,可是畅尘却看着我眯起了眼:“竟然是个半妖,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话音一落,辛夷也是诧异地望过来,然后笑道:“谢谢你们,但是这一切是我自己选择,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可以和他在一起。”
“如果重来一次,我亦不悔。”
“辛夷……”
我喊了她一声,却看到她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耳边传来狼啸,辛夷眨眼消失不见。我看着那燃烧地愈加旺盛的火珠,想不明白这么一颗小小的珠子怎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灰狼眼见自己已经无力改变什么,突然飞快地奔跑了起来,一口叼住襁褓中的婴儿然后就要逃开,可是没想到,仅在两个呼吸后,畅尘就挡在了身前。
“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畅尘盯着狼嘴里有些安静的婴孩,他就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看着这个伤害了自己母亲的仇人。
记住他,就可以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见他没有说话,灰狼眼眸里闪过一抹怨毒和哀伤,盯着他手里的火珠道:“她一直都在等着……”
“等着你给孩子取个名字。”
“一如你当初给她取名字一般。”
久久的沉默,清风拂过,有树影摇曳的声音。畅尘的叹息自久远的时空穿越而来:“一步一天涯,步步满辛夷。”
“就叫步涯吧。”
风中,我看到步涯的脸色一寸一寸地苍白,栗色的眼眸,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他的唇在颤抖,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清风再次拂来,带来了不知多久之前的声音。
“你既然想要保护辛夷,那就进到火珠来陪着他吧……”
“我的孩子,自然不能做半妖。自今日起,我彻底封印你的半妖体质,今后,你和人类并无不同。”
“你是我的徒弟。”
“我畅尘一生,不会有孩子。”
……
空旷的森林,步涯开始极速地奔跑了起来,我想要追过去,却被漠泽拉住。
他说:“他现在需要静一静。”
我点了点头心想是的。
可直到听到他在看不见方向的林子歇斯底里地吼了无数声,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静好了。
我挠了挠头:“万一,他在林子里碰到野兽,被吃了怎么办?”
漠泽睨着我笑道:“他一个除妖师,还不至于。”
这一次我挠了挠耳朵担忧道:“可是他现在,更像是个精神崩溃的疯子。”
漠泽闻言抬起头想了半晌,然后倏地揽着我施展轻功去找步涯:“你说的,也是有理。”
我顶着风吹问漠泽:“那你带我过去,是想让我们一起被吃吗?”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飞着:“何出此言?”
我说:“你可不是除妖师,而我却是个唐僧肉体。”
漠泽抿了抿唇:“想来,在这个魔域的地盘,九凤会罩着你的。”
我一愣问道:“九凤怎么知道我?”
漠泽笑了:“那一天她看着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知道了。”
我更加讶异:“她有那么聪明?”
漠泽点头说道:“显然,她是很聪明。”
我抿唇不再答话了,潜意识里,实在不喜欢漠泽夸奖九凤,这个不存在的自己,让我有些吃醋,有些嫉妒。
因为她,实在太优秀,优秀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我,却只会让自己在乎的人陷入各种各样的困境。
漠泽看着我神色有异,找了一处树干停下来问:“这是怎么了?”
我坐下来靠着厚实的大树:“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从小我就调皮,可即便再调皮,我也只想着等我长大找一户好人家,一个好丈夫嫁了,然后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就知足了。”
“我真的挺后悔,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如果不离家出走,我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我还是我,只是白拂,而不是什么九凤的投胎转世?”
“可是如果没有离家出走,那又遇不到你,天知道遇到你与我而言是怎样宝贵的财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可是却又不得不告诉自己:瞧,你很快就是九凤,就不是白拂了。”
“我觉得这样好残忍。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说到后来,我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留下了泪,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想着流会儿泪就过去了。
可是漠泽突然走到我身前将我的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独属于他的气息,是那样让我迷恋。
他说:“跟我回家,我们找齐八片碎片之后,就不找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让我将寿命延长到最大,然后陪着我度过最后的那些时日。
可是我却觉得,那样更残忍。与我,与漠泽,都是残忍到不能再残忍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说不定,没有了白拂,九凤也会爱着你,用我的这颗心。”
“我们的心是一样的。”
漠泽却摇了摇头说:“小白,我只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是你,是九凤,与我而言,一直都是你。”
“漠泽,亲我,好吗?”
我流着泪和漠泽拥吻在了一起,这是我的第一次接吻,也是漠泽的第一次。可是相比于我的笨拙,不知道为何漠泽就能这般娴熟。
突然来了气,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地放开我说:“你又咬我?”
我瞪着眼吼他:“你是不是还亲过别的姑娘。”
漠泽拧了拧眉解释:“小白,我只亲过你。如果不算小毛球的话。”
我气急败坏地踩了他一脚:“坏人。”
他却突然勾唇一笑:“坏人是吗?”我还沉浸在他突然的笑容中疑云重重,他却突然一把抱住我,缓缓地俯下身来:“那就得坐实坏人这个称呼。”
第二次的吻,来得比第一次更加细水绵长,我从来不知道亲吻可以是这样的感受,虽然回应笨拙,可是双手却在漠泽的指导下,紧紧地,紧紧的搂住了他。
我想,我爱上了亲吻漠泽的味道。只是没有想到,以后竟然只能细细地回忆这种感觉,然后再和眼泪一起咽回心底。
漠泽说:“小白,其实你才是个不出世的色狼。”
……
兴许是现世中的畅尘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记忆之境地震山摇,一切都分崩离析,漠泽搂着我抵扣着周围的山石说:“找到步涯,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嗯。”
我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和漠泽一起有些艰难地冲着步涯方才发出声音的方向掠去,远远地就看到步涯的身影,正要追上去,却没想到“轰”地一声,他似乎被什么击中,整个人形成弓形向后倒射而出。
漠泽放下我就掠了过去接住:“怎么回事?”
我看不到步涯的眼神,因而无法揣测步涯现在是否冷静了下来,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想来是无法这么快接受这一切的。
自己的师父却几乎成为了自己的杀母仇人,而更加讽刺的是,这个杀母仇人竟然还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爱恨情仇,是作为人或者妖都无法避开的劫难,我怜悯步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要跑过去,就看到一道穿着紫黑色衣袍的身影从天而降。
我拧紧了眉,猜到就是这个人打伤了步涯,可是如今这一片记忆之境已经开始崩塌,这个人却似乎不受一点影响。
这让我感到着实费解。
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散发着尊贵的气息,和漠泽不同的却是,他更加的霸道凶狠。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背,越过他却是看到了漠泽逐渐变得严肃的神情。
转而又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好久不见啊,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