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九节鞭狠狠地当空落了下来,带起了呼啸的破空声音,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告别的笑容。
如果这是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对视,我想总应该微笑着告别吧。
眼底笑意渐深。漆黑的夜色之中,有一抹红影自夜色中一掠而过,然后自我眼前逐渐放大,从上至下飘落下来。入目的是一双迷人的雪白玉足,右脚的脚踝上绘着一条赤色的小蛇,艳丽的红裙迎风飘扬,广袖被吹地鼓起犹如一只展翅的红蝶,白皙的玉手自袖袍中伸出,宛若兰花翘指,没有绾起的三千青丝散在夜风中。
红色的丝带从女子手臂处缓缓向前,随后犹如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直指那黑色长鞭,撕破虚空的刺耳声音传来,长鞭被打了回去落在畅尘大师的身前。
“仙,仙娘子?”我趴在地上努力仰头看着站在我身前的盛装女子,她听到我的声音低下头来看着我笑:“放心,你会没事的。”
我点了点头感觉很是安心,然后想起了漠泽一时控制不住哭了出来:“仙娘子,你看看漠泽,他会死吗?”
仙娘子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手指轻轻一弹,似有一抹赤光飞掠,但速度太快我以为是错觉,我抹了抹眼睛,听到仙娘子对我说:“放心,他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听到仙娘子的保证,我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这时畅尘大师的声音犹如伴随着寒风的刀剑射了过来:“仙柔,难道隔了那么多年,你还要与这些妖孽为伍?”
仙娘子轻笑一声道:“大师如今所为,与妖兽又有何区别?”
畅尘大师抚摸着自己的玄色长鞭,犹如黑夜之中的巨兽张开了獠牙,他微笑地看着仙娘子:“这些人胆大妄为到竟敢与妖兽为伍,死不足惜。”
仙娘子没什么情绪地望了过去,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凌空迈出一步:“罢了,与你从来就说不通。今日,你是自行离开,还是我遣你离开?”
畅尘大师愣怔片刻,突然放声大笑:“你还真以为我是十五年的畅尘不成,今日,我定要收了这个妖孽,让她魂飞魄散在此地。仙柔,你身为女娲后人,如果不淌这趟浑水,前尘之事,我自当不计较。”
仙娘子偏了偏头看了我一眼:“若答应了你,汲冰恐怕会怨我一辈子的。一辈子太长,我消受不起呢。”
畅尘大师吹着胡须瞪着仙娘子,手中的九节鞭噼啪响彻在空中:“那莫怪老夫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了。”
话音一落,他就如同从苍天飞掠下来捕食的猎鹰,九节鞭在其手中被挥舞地噼啪声不断,刺破虚空,仙娘子提着剑,赤足踏着虚空缓缓前行两步,突然身形诡异地消失,下一瞬就是出现在了畅尘大师的身前。
我失了力量躺在地上,如今与我而言这是最为舒服的姿势,而且正好可以看到仙娘子和畅尘大师的打斗场景。不过仅仅持续了盏茶时间,就有人强行将我扶了起来,我转头看去发现是步涯,他嘴角溢着鲜血,皮肉飞绽,但是还是将我扛到了战场的外围,然后靠在游廊的墙壁之上。
步涯说:“仙娘子是女娲后人,想来师父不会是她的对手,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我点了点头看向血肉模糊的漠泽,三娘虽不懂医术,但是基本的处理伤口还是没什么问题,如今正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上的一些赃物,以免感染。我想着仙娘子的保证,知道漠泽不会有事瞬间安心了下来,挪了挪位置,然后转头问步涯:“他是你的师父,你为了我,和他老人家对立,会被人说成不义不孝的。”
步涯坐在我的身边,神色凝重地看着仙娘子和畅尘大师打斗的方向说:“十五年前,我就与他恩断义绝了。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师父。”
我看着他眼眸中的挣扎。自中土大陆形成以来,就盛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徒情谊岂是说散就散,不然他到此时也不会还喊着他师父。我不知道十五年前发生了何事,让得师徒俩变成了仇人,可是十五年后,却是因为我,才导致了这样一幕。
我感激步涯救了我,可是我更难受看着步涯和他的师父刀锋相对。
这时,仙娘子和畅尘大师交锋渐热,九节鞭在两人的身周四处飞舞,仙娘子咬着唇蹙着眉似是觉得棘手,畅尘大师见状大笑一声道:“仙柔,你还真以为老夫还是十五年前的我吗?这十五年,除了研究如何对付这妖孽之外,我研究最多的就是你了,仙柔。”
畅尘大师的声音响彻在苍穹就犹如鬼魅一般,但仙娘子依旧是那一副美貌冰冷、要笑不笑的模样,似乎压根没有听到畅尘大师所言,亦或者根本没有将畅尘大师的话放在心上。
有风吹过,带起粉尘满天。从漆黑的夜色中似乎落下了什么,洋洋洒洒的洁白一片片落在地上、树上,似是绽开了一树的梨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分。
畅尘大师看着仙娘子没什么情绪的模样,单方向扯出了一抹狡诈的笑容,然后伸手向前,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枚八卦金锁,这种小孩子的辟邪玩意儿出现在他的手上终是有些不协调,我艰难地看着立在空中的他们,想着莫不是畅尘大师在威胁仙娘子,若仙娘子再敢出手,就要屠戮婴孩。
这未免也太过卑鄙奸诈了。
而在畅尘大师掏出八卦金锁的那一刻,一直处变不惊的仙娘子陡然失了血色,黑色的瞳孔被一片赤色所覆盖:“芊儿?你,你将芊儿怎样了?”话音未落,仙娘子就已经率先出手,剑气逼人,直挑那金锁所在的方向。
不过畅尘大师也极为敏锐,第一时间就将金锁收回,然后凌空一个旋身轻易地躲开了仙娘子的一剑,而同时他的鞭子率先朝着自己原本所在的方向甩出,正好击打在了仙娘子的背部,抽出了一条血痕。
仙娘子在这一鞭之下倒飞出了数丈才勉强顿住,一双赤瞳犹如燃烧的火焰紧紧地盯着畅尘大师,似是要将其燃地灰飞烟灭。
畅尘大师的手上再次出现了方才的那枚金锁,饶有兴味地看着它:“原来这娃娃叫芊儿啊,挺不错的小名儿。”
仙娘子冷眼看着畅尘大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褪不去满腔的愤怒:“芊儿若有一丝闪失,我便杀光你畅尘门下所有弟子。”
畅尘丝毫不心疼地往下方指了指:“诺,那里正好有一个,还是我的关门弟子,你去吧,我绝不拦着。”
仙娘子舔了舔嘴唇:“奸诈的人类。”随后仰天长吼了一声,一道赤光冲天而起覆盖了仙娘子的身躯,在这漫漫雪夜,这场景还真是绚烂。
畅尘握着鞭子脸色凝重起来:“这是要动用真身了吗?”
我正在思考着什么真身的时候,赤光瞬间消失。此时的仙娘子身形有着十余丈之高,三千的墨发在空中散乱着,而那一条赤色的蛇尾却不停止地拍打着虚空。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不是说什么女娲后人吗?怎么成蛇妖了?
步涯见我想要努力地往后缩轻笑一声:“女娲后人都是人首蛇身,你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这个时候步涯竟然还有心嘲笑与我,我怒瞪了他一眼,这时三娘和沈溪的声音也是悠悠地传来:“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时轮到步涯噎住,他挠着头干笑了一阵:“也是,你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呢,估计听都没听说过。”
我看了他一眼,想着他除了稍微懂点除妖的本事,不也是个普通人,这个时候不也只能跟我们一般龟缩在这一方角落嘛。
在我们了解女娲后人的人首蛇身之时,仙娘子已经朝畅尘大师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一条蛇尾看似庞大,却相当敏捷地在空中来回游动,形成阵阵幻影,而一直自视甚高的畅尘大师如今却只能四处躲避,显得好不狼狈。
我看着突然变得彪悍的仙娘子愣怔了片刻,然后问步涯:“那个金锁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仙娘子看见了如此着急?”
步涯摇了摇头也是不解,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十五年前的时候,仙娘子已然怀有身孕,难道那个金锁是她的孩子的?”
步涯的这个解释显然极为合理,不然畅尘大师应该不会无聊到随便拿了一个人家的小孩的金锁来威胁仙娘子,可是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心里有了疑问也藏不住就问了出来:“你十五年前就认识仙娘子了?”
步涯摇了摇头:“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罢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来他们作为除妖师与女娲后人见过一面也实在无可厚非,可是怎么觉着仙娘子和畅尘大师之间有着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以为畅尘大师就会这样败下阵来,可是显然我还是低估了一个作为资深老将的除妖师的能力,他看似狼狈的躲避逃窜,却在不知不觉中布下了阵法。
最后一点完成,他咬破手指流出汨汨鲜血,口中念念有词,我还在疑惑他怎么抽风了的时候,步涯瞪着眼睛往前挪了几步,随之骇然失色起来。我和三娘还有沈溪似乎都意识到了不好忙问:“怎么了?你师父在做什么?”
步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口中呢喃着:“灭仙囚天阵?不会的,不会的?师父他怎么可能会这个阵法,而且这个阵法都是禁阁内的,师父在老祖面前发了誓不能学的啊。”
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我心里一阵敲锣打鼓,光听这个名字就好像很厉害,似乎是仙娘子的克星一般,着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仙娘子会不会出事啊?”
步涯低垂着头看了过来:“我说不好,大成的灭仙囚天阵就连大罗神仙都是可以灭杀,但是如果师父他还只是学到了初步的皮毛的话,那么仙娘子会重伤但还不至于陨落。可是,可是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我愈加疑惑:“什么意思?谁要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