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之中，白日顾玉送来消息，让四王爷坐立不安，一天都没有好生安静下来。
他计算着日子，又看着外面的侍卫交班。
天色早就阴沉沉的，乌云今天非常不客气地将月亮藏进了自己的小窝之中，谁也不准见面，冷酷地让人简直不敢回首。
一阵寒风吹过来，天上冷不丁下起了雨滴。
下一班侍卫从远处走过来，最后手中的刀面向了自己的同僚。
“王爷！”
侍卫打开门，直接冲着里面叫。
四王爷原本装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周辉的诡计。
可随后见到了洲辞，他放心了。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换上衣服坐上外面的马车，直接朝着南城走。”
洲辞将该说的全部都说清楚，让他们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人换上四王爷的衣服。
“这……”四王爷看着昏迷的人。
洲辞解释说，“是天牢之中的死刑囚犯。”
四王爷方才快速换衣裳，跟随他们出门。
四王府之外，尸体倒在角落之中，不细看根本查看不到什么。
四王爷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来的手段，居然可以那般轻易地出门。
“周数今日病危。”洲辞面对四王爷的疑问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四王爷皱着的眉头松开。
周数可谓是周辉的心头尖子，基本上可以确定为是周家下一任家主，至于那位大公子，基本上是死的命。
城门口今天水大涨，护城河几乎将闸珊都淹没了。
丁全站在城门旁边，见着来的马车，“走吧！”
他钻进了马车之中，看了四王爷，直接开口，“对不住了。”
四王爷未曾说话，便晕过去。
“放心，死不了。”面对洲辞的死亡目光，丁全没有半点害怕，反而笑嘻嘻的。
很快，另外一辆马车也过来了。
上面的十四王爷比起四王爷警惕，在丁全准备下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被自己的人从后面蒙住了头，直接晕过去。
“等到十四王爷醒过来，你怕是有些不妙。”丁全难得开口。
那个动手的侍卫却低着头，他在做正确的事情。
丁全见他如此，便不再开口。
“兄弟，你这从哪里找到的活儿，居然那么大的油水！”
白天在城门口的士兵此刻守在护城河看守，他的不少兄弟在白天被抓到受贿，都当场被砍头，听到这件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不是丁全这小子手脚快，怕是自己也没了。
丁全笑嘻嘻看了一眼四周，“大哥，这周围现在没有人来吧？”
“没有，今日丞相府小公子垂危，听闻有刺客出没在北城，那些烦人的北郡营人全部都跑过去了，这不没有人，原本晚上休息的我现在也要守在这里看着。”
士兵气的胸口喘气，他这身官皮也是家里面耗费许多银子才换来的，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脱下。
丁全主动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打开，“这不是护城河涨水，揽了些泔水的活儿，其中有两三个死人的货当，正好可以用船来试试看。”
说话的时候，从自己身上摸了摸，“兄弟，听说在北城这有船能不能使使？”
士兵看着桌子上有零有整的银子，“北城没有船，你这泔水可以直接倒在护城河之中，至于这尸体啊，搬回去吧！”
他将银子全部都抓起来，坐在自己的小地方眯着笑。
丁全听到这句话，哀求的目光看过去，话没有出口就被拦住。
“这是我拿你当兄弟，你知不知道那船用来做什么的，这城门上还有人呢！”士兵指了指上面。
丁全往上前瞧瞧，果然看到了人，“是是是！”
他将原本打开的泔水往护城河之中，唉声叹气地。
“还好泔水的活儿也能够赚钱，倒完了早点回去。”
一个人碎碎念，手中的活儿却动作很快。
“黄老三，你拉屎了味儿那么冲！”
上面传来了两三句谩骂，原本在下面坐着的士兵早早就跑远了，“滚蛋吧！”
很快，上面的城楼下来两个人，望着正在倒泔水的丁全，以及隔得老远的士兵。
“黄老三，这是干啥啊？”
“唉，那人是城中的乞丐，平日里孝敬我等毕恭毕敬的，这不是从哪儿听来的话，北城有船，他就想着将泔水和尸体送出去，这次送来的数儿够兄弟喝酒，我也就让他趁着这河水上涨，将泔水倒了，至于那尸体送回去。“
“你小子，做事情有谱，只不过这泔水味儿太冲，你受得了兄弟们受不了。”上来的人看着那儿动手的丁全捂了捂鼻子。
“唉，那泔水你检查过了？”另外一个人开口问道。
黄老三斜眼看他，“你去？”
“唉，我的意思是这晚上反正也没有人看到，那船好久都没有用，不如借他用用如何，再说这小子贡献的银子，够够的了？”原本推黄老三的士兵开口。
黄老三听到这句话，心思波动，望了望另外一个人。
“我看他倒的泔水里面都是些下水的，这么臭远远地我们都受不了，有人躲里面，怕是被熏死，十年前的老船谁会计较。”
丁全盘算着还有几桶泔水是干净的，想着要不要跑路。
“丁全啊，这船借你，子时之前一定得还回来，知道不？”
黄老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丁全回头，立马跪在地上谢谢，不料刚刚到泔水的手抹上了脸，熏得黄老三半个字都不想说，将钥匙给了他。
有了船，黄老三和两个人检查了这上面的尸体。
“是天牢之中的死尸，这上面还有刑字，怕是家里面想要留个全尸。”
相互看了几眼，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方才放行。
丁全撑着船，不停地道谢。
而岸上的黄老三开始商量去哪儿喝酒了。
护城河水流上涨，却不会太过湍急，从北门直接涌入旁边的支流，十年前顾思远从那个地方被刘湘的人捡到，没成想十年后，她带着顾玉还有些人一起走。
河水越来越大，河面愈加宽广，丁全撑着船杆往前走。
原本躺在棺材之中的尸体动了动，里面的人起身，将脸上的东西掀掉，又用河水洗了洗脸。
“这泔水味可算是难得一见的香味啊！”
丁全大笑说道。
风雨之中，蓑衣湿润，两缕青丝落在脸侧，原本平凡的面孔多了几分潇洒，江中蓑笠逍遥山河大概便是如此的感受。
顾思远是在第二层，黄老三他们没有看到。
最上层的两位侯爷不说话，他们脸上的粉几乎要将他们腌入味了。
扯了扯嘴，继续抓住船舷沐浴。
他们已经如此，别说刚刚从泔水桶里面出来的人。
高启出来的时候眼神瞅了瞅顾思远，十分怀疑对方在整蛊自己。
十四王爷身边的人此刻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当合格的木头。
一艘小小的船，居然三足鼎立。
“前面不管有没有朝廷的人，几位王爷好运！”丁全开口打破僵局。
十四王爷目光在他上转悠一圈，“不知阁下可有兴趣来孤的封地……”
“王爷厚爱，我已有归宿。”丁全温和回他，之后目光落在顾思远的身上。
众人一看，便明白他什么意思。
顾玉的目光却落在了丁全身上，深思的眉毛隐隐约约之间窥见不凡。
十四王爷又将目光落在了顾思远的身上，后者坐在床边，脸上的面具早就不知去向，她在风雨之中，身上穿着破旧的衣物掩盖不了出尘的气息。
如此高冷，如此睿智，若是他能够获得芳心，那整个青州十四城在掌心之间不说，尤其是将此人压在身下的痛快。
顾思远察觉到一股很是令人恶心的目光，她扭过头，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不悦。
“十四王爷，在这江上，我若是想要弄死一个人，还挺容易的。”
顾思远开口，瞬间惹得四王爷等人大笑。
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何顾思远救十四王爷，可到底是不和，看到对方出丑笑笑又何妨。
十四王爷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先前旖旎心思全部都抛在脑后。
“古尨王，何出此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孤是俗人！”
“噗！”
话音刚落，在十四王爷未曾反应过来，从身后来的一竹竿子直接将他打下去。
便是他身边的随从都没有注意到，等到发现整个人已经水中。
“王爷的眼睛和嘴都不太干净，怕是方才的泔水入味了。”
丁全的声音传过来，不冷不淡。
“你！”
十四王爷被属下救起来，整个人扑腾着水，狼狈不堪，看着丁全的目光之中更是恨意。
顾思远毫不客气将他的敌意揽在自己身上，“十四王爷，我救你不是因为其他乱七八糟，只是你封地里面招揽的异族人生乱而已。”
十四王爷万万没有想到古尨王的意思，他的性命只是因为此。
可对方不管是态度，亦或是语言上面的态度，都是这样。
四王爷眼神微闪，他可没有收到消息，看来老十四手中有不少的底牌，这异族人怎么回事，还需要回去查清楚。
比起老十四，这位古尨王更加可怕，她是顾玉的老相好，却不让顾玉插手青州的事情。
顾玉？四王爷大拇指和食指悄悄磨蹭，他还得继续想想。
“不好，王爷，船破了！”
丁全的声音传过来，顾思远立马看过去，果然，这十年前的船不仅受折磨，已经没有用。
听到消息的人看向四周，离岸边依旧有些距离。
“走吧！”顾思远开口，整个人直接钻进水中。
随后顾玉、余鑫博、丁全三个人紧随其后，其他人纷纷也跳到水中。
船在后面慢慢飘远，水也慢慢淹没。
顾思远十年前因为落水的事情，之后被穆先生以一种难以述说的训练方式按着学习凫水，也算是在水中死来死去的那种。
顾玉和其他人的也是为了活命，不，有一位侯爷不会凫水，十四王爷身边的人将自己的腰带扯开，绑在他们各自的腰上，带着他在水中飘着。
冬日的岸边难得有些绿色，电闪雷鸣之下窥见的只有黑色。
深夜之中，江面气息逐渐阴冷，别说冬日之下，更是难以诉说。
上岸的时候，远处的电闪雷鸣，直接将那颗粗壮的树劈倒下。
有人颤了颤，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寒冷，还是害怕。
“前面不知道有没有人家？”四王爷抱着手臂开口。
他大老粗在北栾城这些年，到底是锦衣玉食的王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的惨烈。
顾玉走在顾玉的左边，替她挡挡左边的风。
“谢谢哥哥！”顾思远小声说，弯弯的丹凤眼证明她的好心情。
他们也是幸运，居然真的找到了人家。
只是一进去，原本坐在客栈的人纷纷站起来，盯着他们，有些人还抽起了自己的武器。
“王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及跪在他们面前的人证明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合着大家都找到一切了，结盟打国都吗？”
丁全在旁边暗自吐槽，可在有人目光过来到时候，立马就挪开了眼睛，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这里等着，而且在一起都没有动手。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没有理直气壮的王侯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尤其是十四王爷，瞬间就又恢复自己原本的那个谱。
邪眼看人，身上泔水味却故作矜持坐下来。
比起他，顾思远直接开门见山，“起来吧！”
青州卫立马站起来，为首的张熙走到她身边，将为什么这群人会聚集在这破客栈里面。
“是周丞相放出消息，天子是为守陵王刺杀，可那些王侯确实两位王爷下的手，是两位跟守陵王达成了协议。”
张熙说话离得顾思远很近，站在四王爷身边的某人，眼睛都红了。
顾玉看着张熙很不爽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对方对顾思远有心思他知道。
而四王爷身边的郎玉春也讲为什么他们出现在此。
“王爷，这周围所有的村庄都经过了北郡营的清洗，百姓对照名册一一对人，抓到一个人便送出去，而此处是那三不管地带，上面有周大公子。”
“奴才找到这里时候，青州卫已经在此，他们开口商议说一同救人，大家方才安静下来，预计在先帝头七忌日一同动手。”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动手，四王爷等人便出来了。
顾思远了解事情之后，直接开口，“回青州。”
其他两位王爷同时下了同样的决定，在没有把握的地方，他们不善于动手。
“多谢！”
四王爷收起之前假装的熟络，对顾思远再三道谢。
“四王爷客气。”顾思远目光落在了顾玉的身上，在望不到尽头的目光藏匿着不舍。
四王爷似乎注意到她的情绪，看了一眼顾玉，主动提出先去洗漱。
他们这些人一身的泔水味，即便是在河水之中冲洗过，依旧感觉到有股味在。
顾思远和顾玉走到了外面，天色阴沉，天边偶尔闪过光亮，转身即逝。
“哥哥准备在四王爷手中为顾家平反，我绝对不会反对哥哥，但还请哥哥保重身体，万事自己为先。”
她望着顾玉的眉眼，在相处的一段时间之中他才知道面前的男人经历过什么，浑身的伤疤，无数次在死亡关头走过。
顾玉点头，“放心我会的。”
“哥哥，我之前给你的玉佩可以调动青州卫，若是遇到难以预料的事情，还请联系青州卫，他们不计代价帮助你。”
“若是四王爷敢在暗地里面动手，哥哥多加小心。”
她似乎想要将自己该说的全部都说完，可惜说不完。
顾玉望着她的眼神之中绵绵情意，可在不远处有许多的人盯着。
顾玉从一开始就跟顾思远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他们只是兄妹，其他不能够浮现出表面。
顾思远同意，他的事情没有成功之前，便有种不能够轻易暴露出弱点。
“漳州的黄金，我不会对四王爷提起，难以保证他从其他地方知道消息，青州动手可要快了。”
既然顾思远说完那便是他开始说了，“该拿到的必须要铁血手段，心要狠才能立足，祁山那些人直接杀了。”
“柴进只要他孙子在手中，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能够将周数安排重伤，同时也能够送出青州卫，必要时候杀了他。”
顾玉说着，顾思远一一点头，绝对不说废话，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存在半点间隔。
“青州十四城若是要立国，大权莫要旁落，你早些年在我身边学过的……”说到此处，顾玉停顿一会儿，“这些年怕是在穆先生旗下也学过不少。”
“想要称帝，必须要勇气和胆量。”
女子称帝，从未有过，顾玉望着身边站立的女子，她不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而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无人能够掩盖她的光芒。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停下来，可被雨浇过的天地，徒劳增添一丝孤寂。
“走吧！”顾思远转过身，笑容浅浅。
灯火将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密无间，早该如此。
不过在分开之前，顾玉咬牙切齿地警告她说：“不准给不相关的人半点好意。”
“是是是！”顾思远点头，听到这句话却很高兴。
顾玉对他没有办法，张曦之辈看着就不是好人，还有那丁全，目前还不知道身份。
……
他们在国都外客栈里面预计逃跑，而在国都之中的丞相府中。
周辉望着被绑起来的女子，对方身上全部都是血迹，衣服滴着血，绑住她的锁链早就引导血流到地上。
“还不开口？”周辉冷冷地说。
“顾思远”听到这句话，浑身抖了抖，“相爷，臣妇真的不是古尨王，您需要问什么臣妇都不知道啊！”
这句话一出，周辉对着她身边的人点头，示意继续。
“相爷，臣妇真的不是古尨王啊！”
惨叫声重新响起，周辉却闭上了眼睛。
他的孙子此刻在艰难之际，今日若是熬过去便好，若是不能怕是真的要用那蠢笨大公子。
“大公子此刻在何处？”他闭着眼开口。
站在旁边的管家立马回话，“大公子今日去百花楼。”
百花楼，有名的妓院。
周辉睁开眼睛，眼中全部都是冷色，“去将那个废物绑回来！”
“是！”管家立马吩咐人下去。
一轮鞭打之后，原本绑着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管怎么说对方都不相信。
她一觉醒过来便被绑在这里，周辉简直疯了一样。
“相爷，臣妇真的不是古尨王，臣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艰难地说出几个字，头往旁边一扭，便彻底晕过去了。
管家上前，直接将准备在旁边的盐水交上去。
瞬间，“啊！”
她醒过来了，痛苦地叫唤着。
可管家似乎发现了什么，凑近她的脸，从她的发髻出找到什么痕迹。
“相爷，此人怕真的不是古尨王。”管家跪在地上，弯着身子谨慎地开口。
周辉望过去，眼中忍不住的怒火，“你在说什么？”
“相爷，奴才方才看到此人在发髻旁有些不测，怕是有人用了特殊手段给她做了面具，让相爷误认古尨王。”管家在周辉身边做了很久的事情，知道万事最好直说，不藏着捏着。
周辉从椅子上面站起来，地上的血迹让他看也没有看，直接走到被绑着的人面前。
他眯着眼，查看管家说的。
后者站起来，将好无力气的女子头放在周辉的面前。
果然，周辉发现不同。
管家在他的示意下，将原本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撕扯下来。
手中的头颅因为动作的粗鲁女子想要挣扎，却毫无办法。
周辉看到这一切，“全城继续搜查古尨王，昭告出来，明日将消息放出去。”
“是！”管家松开手，站在一边。
“此人是谁？”
管家看了一眼女子的面容，哪怕上面有些脏乱，依稀可以看到面容。
“是先前告发青州卫的女子。”
周辉望着那女人，“杀了挂在城墙上，莫要露脸。”
既然公羊思远要让自己看到，那何不让更多的人看到来自古尨王的报复，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份大礼。
果然第二日，城门口围着人，水泄不通，大家望着在城墙上面的女人，加上官府之中的告示。
高门关门不谈，书生在酒楼肆意开骂，普通百姓当做笑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