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阿柳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江长安颇有当兄长的感慨,“后来还是我娘亲求情,才让我进了家门。”
李玉秀哼哼道:“我也有妹妹。”
后来的事,哥几个都知道,他从军来到宁远,被分到了黑甲营养马,被怂恿着做了烈火堂的卷子,然后被选中了,成为军中十年以来第一个考入烈火堂的人。
“金家那位伯伯每隔三个月来一趟宁远,我只要把存到的二两银子交给福记的掌柜,他来了就能给我带回去。”
“来,来,来,干了这杯酒,能聚在一起是缘分。”李玉秀站起身一脸的感慨,“长安,五年以后你光荣退伍,哥几个给你摆酒送行,以后有机会去京城,一定去平县看你,顺道看看你家那位能双手绣花的妹妹。”
“仗义!”
“我们七个啊,不如结拜算了,都已经同甘共苦过了,按照掌序来排个位吧。”熊金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期待的表情。
“你们的生辰八字我都知道,哈哈哈哈!”江长安笑道:“长平四月初四,最大,阿宁六月二十六,李玉秀七月初六,我七月初十七,金山八月十九,傅继远九月十三,阿辰十二月二十三。”
“你记着我们的生辰,到时候想买礼物送我们吗?你休沐日辛辛苦苦扛包挣得钱,我们还真不能让你破费。”
“瞧你说的,我哪来那么多的钱,自然是你们生辰那日,我去菜园子里摘点青菜,给你们下一碗面条来吃,吃饱最实惠。”
李玉秀失笑,江长安就是个财迷,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几个世家子弟,没他能挣钱。
“结拜不是也应该选个黄道吉日的吗?快吃吧,今天晚上有大集市,你们不去逛吗?”傅继远觉得结拜不结拜有什么要紧的,现在他们七个人之间的关系比之前可是更近了一大步,这样不是挺好的。
“心里默默叫一声二姐就好,这要是让萧御知道,不得扣我们一个抱团的罪名。”萧宁把萧辰喜欢吃的红烧羊肉夹了好几块放在他碗里,“多吃点,这次去茂州,辛苦你了。”
“嗯。”萧辰收下了她的心意,一口酒,一口羊肉,内心平静无波。
曾经三年无望等待的焦虑,早已被萧宁的温善化解,只要他在吉祥酒楼一天,他就会跟在她的身后,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大小姐,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来找萧辰的,他们说是从茂州来的。”跑堂的伙计进来禀告,“看样子挺急的。”
“赶紧请进来。”萧宁也不知是谁找来了。
其余几个都停下了筷子看向萧宁,都预感不是来找萧辰的,而是找萧宁的。
但是,萧辰的心里却是一沉,不会是杨沅派人找来了吧?
没几天功夫,就算是写信回宫,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回应,难道是杨沅自作主张派人来找他?
伙计领进来的是一身灰尘扑扑的常哥和阿鲁,一进来,双方都愣了愣。
“大顺,二顺,三顺,赶紧拿两副碗筷来,把店里的招牌菜多上几个来,对对对,先上两碗粥,先填填肚子。”
常哥瞪大眼睛,从未见过八仙桌上还能放这么一个大圆木盘的酒楼,这一桌,起码能坐下十个人。
“赶紧坐下。”萧宁笑吟吟起身招手,“你们这是跑来催粮的吗?”
“嗯。”
萧辰拉开椅子让常哥坐下,听到他这声略显焦虑的应,微微皱眉,催粮?
常哥在杜启明的身边跟了五六年,见过世面,很快就平静下来,接过伙计送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阿鲁就有点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我和长平到外头守着。”江长安起身微微一笑,“有客自远方来,总归要保证安全的。”
“哥,后窗!”萧宁笑嘻嘻叫了顾长平一声,示意他去守着后窗,当心隔墙有耳。
伙计把空盘子撤下去,很快就上了五盘热菜,阿鲁紧张得全身紧绷。
“先喝点粥垫垫肚子。”萧辰把勺子放在他跟前的那碗粥里,温和笑道:“吃饱了再说事。”
“我去,这粥里放了什么?”常哥一口下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口鲜掉头发丝。”
“这可是我们吉祥酒楼的招牌,山鸡,野鸭,山菇,海贝肉,头发丝真得能鲜掉。”萧宁一点不谦虚,“喝完粥,大口吃肉,馒头包子大米饭管饱。”
“吃吧。”萧辰坐在阿鲁的身边轻声说道,“不必紧张,进了我们酒楼的门,就是我们酒楼的客人,我们萧家的待客之道远近闻名,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常哥三大口把一小碗粥给喝光了,拿起筷子夹了肉往嘴里塞,来的路上还是在茂州的时候那姓萧的将军给了一袋子馒头给他们当干粮,顺便给了他们路条,要不然,半路的时候就得饿死了。
“慢点吃。”萧宁摆摆手,有点急了,“管饱!管饱!我知道你们来干嘛,也是凑巧,我们今天才休沐,晚上在这里聚餐,你们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来都遇不上我们,等吃完,我带你们去见我阿爹,宽裕几日,五千斤白米让你们带回去。”
“啊?”
“啥?”
“嗯?”
萧辰没有发出疑问声,只是微微皱眉,五千斤白米,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是因为城里的兄弟都快饿死了,京城来的那位跑去通县了,调给我们几百斤的麦子,整个城里有七千多人,存粮本就不够,在火场里抢了一些出来,大概也只有三天的量。”
“那就算五千斤白米都给你们运过去,一人一斤,也就一天的量。”傅继远看看萧宁,再看看萧辰,隐约有了头绪。
“能换别的吗?”常哥微微犹豫,“我们都是粗人,也不用吃那么精细的白米,高粱,麦子都行,只要能填肚子。”
“可以。”萧宁一口答应,“你们先吃着,我去找我阿爹商量一下,连夜给你们筹备去,能拉回去多少算多少。”
萧辰忙跟着她出了门,低声问道:“为了救我?”
“对呀,五千斤白米换一个进入那处住所的机会,虽然他们的防卫很差,但没有常哥他们做掩护,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进去把你救出来。”
萧辰拉住她的手,隐隐颤抖了一下,被萧宁反握住,朝他嫣然一笑,道:“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是无价的。你要是觉得欠了我的,以后对我更好一点不就好了。唉唉唉,你什么眼神,我知道钱都是阿爹挣来的,我以后好好孝顺他不就好了。走吧,陪我一起去找阿爹,我估摸着他之前买的农庄里应该还有一些存粮。”
“粮食好筹备,运出去呢?没有通行令,他们怎么离开宁远城?”
这倒也是一道难题,萧宁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家阿辰比以前更成熟了,考虑事情比我还要仔细,长大了。”
萧辰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他隐瞒了年纪,本就比她还要大一岁。
为了博城那些饿肚子的将士,他也要尽一份力。
到了后院,萧宁把萧爹往上座一按,直接下跪,萧辰跟着跪下,听着她把前因后果一说,最后,他加上一句:“都是我的缘故,老爷,我做牛做马也还不清这份恩情。”
“重点是五千斤粮食吗?重点是恩情吗?”萧爹气得八字胡都要翘起来了,“你们,你们,你们竟然瞒着我去当了斥候,萧宁宁,你跟我保证过什么啊,进了烈火堂,将来也是会留在宁远附近的军营当后勤,管粮草,你说,你说,将来你是不是还要上战场跟秦国人去拼杀啊?”
萧宁浑身一哆嗦,心知大事不好。
她爹平日叫她阿宁,闺女,宝贝女儿,对外,这是我们家姑娘,唯独生气的时候会叫萧宁宁。
等她爹叫重叠字的名字,那真是大事不好,太不好了。
“会,而且还会成为宁远军中唯一的女将军,统领十七州的兵马,打得秦国人不敢再来抢粮。”
“好你个萧宁宁,你这是早有预谋,你十二岁撺掇我来宁远开店,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从我五岁开始学武,计划就已经开始了。”萧宁跪着走到萧爹的面前,抬起手摇摇他的手,“阿爹,我自信我能成为我所希望成为的人,女儿知道你担心女儿的安危,你别生气,我保证,每时每刻都会小心保护自己,这不还有阿辰护着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萧爹气呼呼站了起来。
“爹啊,你别走啊!”
“不想看见你!”萧爹一甩袖子,“哼!”
出了门,大声喊道:“把老萧给我喊过来,我们农庄里还有多少存粮,那啥,六顺,你去郭记问问,他们家还有多少面粉,快去快回。”
“爹!”萧宁在他身边甜腻腻喊了声,被嫌弃地扫了一眼。
“你爹被你气死了!”萧爹气哼哼背着手走了。
“阿爹,你是世上最好的阿爹!”
“我们去护国公府找大帅吧,这事,得他点头才行。”萧辰拉拉她的袖子,让她赶紧回神,自家老爷哪能斗得过自家大小姐,从来都是被吃得死死的,只要大小姐一撒娇,老爷生再大的气,也早烟消云散。
现在难办的是萧大帅那里,这件事因他而起,他觉得有必要亲自去面对。
他的内心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