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待我赶到老家时,夜色已暗。
而外公家却是莫名的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在这安静的小乡村里,突兀成一个格格不入的光点。
看到舅舅那一刻,他正给宾客一一敬酒。
脸上喜庆的模样,宛如遇上了这辈子最大的喜事。
我来到他跟前,舅舅艰难地辨认出我:「张依菲?你怎么在这里?」
舅妈闻声而至,第一时间便揪着表妹臭骂:「你这败家子,我不是让你把人拖住吗?
我将表妹紧紧护在身后,一如外公当初护着我那般。
不问不知道,早在五天前,外公就已经离开了。
可笑的是,就连舅妈的弟弟也作为知宾参与葬礼。
而他们不仅不通知我,却是千方百计地将我拖在他乡。
补课、借宿、偷猫、相亲……看似荒谬,全都不过是他们将我拖住的手段而已!
「外公离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空气中的火药味一点即燃,本还在吃席的宾客们纷纷识趣地散场。
舅舅两夫妻置若罔闻,脸皮是厚的很:「这不是怕你想起伤心事嘛。」
眼瞅着舅妈悄然将礼钱箱挪到身后藏着,他们的意图不言而喻。
「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抢着分礼钱的一杯羹?」
差点被甩了巴掌的表妹恨红了眼,决意支棱起来:「不!他们是怕你抢爷爷的遗产,他们说爷爷的房子是要留给弟弟长大结婚的!」
舅舅被戳中了心事,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遗产本来就是要留给儿子孙子的!且不说你妈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是她在世,也还轮不到你这个外孙女来分钱!」
而舅妈更是直接操起了扫帚,直奔表妹打去:「你到底是谁生的!胳膊净往外拐!」
「弟弟的房子你还敢眼红!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我眼疾手快地踩在扫帚上,稍稍用力,便断成了两截。
「我劝你们最好多读点书,但凡懂点法,你们也不至于蠢钝如此。」
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外公的遗产按顺位继承。
而妈妈离世那一刻,我便已经成为了代位继承人。
「没有我的放弃声明,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完整地得到外公的房子!」
舅舅被唬地一愣一愣的,彻底破防了:「胡说八道!我可是儿子!」
一番研究咨询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舅舅蓦然换了副好好商量的嘴脸:「那我花钱买你的份额总行了吧?这乡下的破房子又不值多少钱……三万总够了吧!」
我当然知道他们为啥急得很。
村口的宣传横幅挂得处处皆是,老家这一带准备开发旅游城了。
且不说拆迁能分得不少,外公家保存良好的老洋房,更算得上保护性文物了。
噬财如命的两人,能不急吗?
我看着他们贪婪又想掩饰的嘴脸,淡淡笑道:「我不愿意。」
舅舅慌了:「你不就是嫌钱少么?你开个价。」
「多少钱我都不会答应的。」
「我要捐给国家。」
我凑近他跟前,亲手在捐献请愿书上按上指模:「让这老洋房得到完好的保存,不比你们这些蛀虫敛财好多了!」
眼见美梦落空,舅舅气得心脏一跳一跳地痛:「你……」
舅妈慌忙赶前去扶,瞪向我的眼珠子,恍若下一刻便要掉出来。
她向旁道使了个眼色,她弟弟便逐步围了过来。
男人体型肥硕,在这家里硬碰硬可真没胜算。
「怎么?又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我手里握着的那么点身家,就这么值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吗?」
我强撑着精神震慑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别忘了,我已经在警局备过案了,只要现场抓你,一判一个准!」
我故作轻松道:「到时候进去蹲个几十年,你们家就真的彻底绝后喽!」
男人果然犹豫了,停下脚步。
在他们的价值体系里,大概没有什么能比传宗接代更为重要了。
舅妈没再纠缠,气急败坏地揪着舅舅出气。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退到老屋的门口,远远朝着外公的灵位三鞠躬。
外公的恩情,我下辈子定还,此生大概就此别了。
「表姐,你能不能带我走?」
刚绕出村口,表妹怜人的呜咽在身后响起。
「表姐……你带我走吧!我求求你……带我走……」
她半捂着裤管,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而那土黄的小腿上,一道道新鲜的伤痕鲜血淋漓。
骇然直击灵魂。
我向她伸出手掌:「走吧。」
舅妈急急忙忙赶来的身影就在身后。
「你这个白眼狼!你现在要是敢走!你就再也别回来了!」
表妹坚定地搭上我的手。
再也没有回头。
6
我曾想过舅妈会追上来闹。
然而整整过去半个月,杳无音信。
简单布置过后,我将表妹安置在书房。
摸着崭新的柔软床单,表妹的脸上却满是哀伤:「表姐,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我给她掖好被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就是独属于你的房间。」
表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眼角噤着闪耀的泪花。
我离开房间,准备熄灯。
她却又突然问道:「那你能收养我吗?我以后一定报答你,给你养老。」
表妹的父母都在世,家暴举证也不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我和她属同辈,相差不过十来岁,实在不符合条件。
「这个事情你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个冲动的决定。
自己尚且不算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又怎么能对一个青少年负责呢?
可一想到她绝望的眼神,我便没办法狠下心来。
若不是她坦诚,大概连外公的最后一面,我都要错过了。
或许这就是外公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启示吧。
我们相互慰藉,有个依靠,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自从住进来以后,表妹整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且不说精神面貌好了不少,就连性格也有了颠覆。
她眼里的胆小怯懦和颤颤巍巍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积极阳光的一面。
「表姐,那新学期我可以在市里上学了吗?」
其实异地户口想要在省会上学还是挺困难的。
然而教育资源却也是比老家好上百倍。
想要命运逆袭,好的教育可不能少。我咬咬牙,给她在私立学校托了门路。
她雀跃地抱着我欢呼:「那我明天可以去买点新衣服吗?我想以全新的面貌认识新朋友!」
那一阵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气息一下感染了我。
「好,都给你买。」
她不再有作为异乡人的畏缩,打扮精致得宛如土生的城里人。
我以为这是一个美好的重生,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第一次端倪,是我发现自己的信用卡被盗刷。
而成日往外跑的表妹,手里突然多了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你的手机是哪里来的?」
表妹表情并无异样:「我朋友送我的呀!」
「可你一直生活在老家,在这哪来的朋友呢?」
她继续抱着我的手臂撒娇道:「哎呀,这就是表姐你的偏见了!我这么可爱,就不能在这交到一些朋友吗?」
她是那样自信,甚至在某一瞬间,我都要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直到夜晚我撞见她在阳台和男朋友亲密地煲电话粥,一声又一声叫着老公。
我严肃地质问道:「李惠楠,你才几岁啊!」
「你怎么随意偷听别人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隐私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反叛狰狞的模样。
「我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作为你的名义监护人,我有义务和你严肃谈谈。」
「就算是你爸妈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会这么做的。」
本来这在青春期来说,算不上是一件大事。
只要好好摊开谈谈,予以引导也就结束了。
可不知道是触及她的哪一片逆鳞,她竟突然暴走起来:「偷听就是偷听!我不就是刷了你一部手机吗!你用的着这样大费周章,旁敲侧击吗?」
「我说了,以后都会还你的。」
那一瞬间,我脑袋犹如炸裂一般生疼。
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个怯懦着让我带她走的女孩吗?
这场争吵最终在沉默中不了了之。
夜晚,表妹敲响了我的门,一如往常那般,给我端来一杯晚安牛奶。
「表姐,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
我没有急着教育,给了她自我反省的机会。
「我不该私自刷你的卡,也不该早恋,更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只是突然提起我爸妈,我脑子一乱,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没想到她倒是很清楚自己的错误,态度也算是诚恳。
「既然你明白自己的错误,我就不多说了。」
「只是在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干对应的事,你以后还会有各色际遇,不必着急成为大人。」
「至于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尽力去实现。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偷窃更是不对!」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妥善处理的。」
看着她难过离开的背影,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了教育的意义。
我欣慰地喝下牛奶,却兀地一口喷了出来。
这牛奶怎么有点发酸?
以防万一,我又到冰箱检查了开口的牛奶。
然而冰箱里的食物却并无异样。
难道表妹故意对我下料?
可我们的关系才刚刚缓和,我已是疲惫不堪,索性便将疑惑暗暗掩埋心底。
然而我心底的阴霾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相反,我察觉家里奇怪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比如晚上回来,总感觉房子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又比如,我才刚处理完的信件,却好像被无端地移了位置。
我以为是表妹收拾房子时不小心碰到的,便嘱咐她不需要帮我收拾,保留各自边界就好。
她懵懂地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一切变动如常。
我烦躁地向表妹求证,她却说并没有动过任何物品。
我以为是自己精神太过敏感,都已经到了决心去看医生的地步。
直到那天中午,我半路突然回家拿文件……
7
那天,我找到文件后正准备出门。
刚走出卧室,便听见房子外门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男男女女簇拥而进。
浓烈的香水混着烟酒味扑面而来,瞬间弥漫整个房子。
我慌忙退回卧室内躲起来。
透过门缝望去,不速之客一共有三人,加上带头的表妹,正好凑成两对情侣。
表妹窝在平头男孩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他递过来的香烟。
与平时乖巧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另一个女孩仰头灌了一口酒:「话说,你找到那份捐赠文件了吗?」
「没有,烦死了。」
女孩叹息:「哎,那捐了真的是太可惜了,那么好的房子!」
表妹熟稔地弹了弹烟灰,仔细地收纳在纸杯里:「没办法,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告诉她外公房子的事情了,说不定还能在我弟那里分一杯羹。」
表妹倚着的男孩紧张地问道:「那她现在又不收养你,你不就亏惨了?」
表妹赶忙解释道:「倒也不会。」
「只要我成为她身边唯一对她好的亲戚,就算没有遗嘱,她的家产也迟早是我的。」
一霎那,我的心犹如绑了一块石头般直沉下去。
我猛然捂住嘴,才能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男生又接着问道:「那我上次给你找的药有用吗?」
表妹迟疑道:「还行吧,就是味道大了点,在牛奶里不好混,你能不能找别的更高级的?」
「那药是最稳妥的,最初两年会神经敏感,神神化化的。等精神折磨够了,就会进入迟钝状态,直到最后,就会彻底退化成傻子。」
男生骄傲道:「时间线拉那么长,怎么可能有人察觉到。」
难怪最近我总感觉精神焦虑,没想到竟是她在牛奶里下药!
再配合她故意的暗示,我觉得自己疯了是迟早的事!
表妹满意地在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一旁的伙伴大概是眼红了,打岔道:「你的爸妈都不管吗?」
表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们都知道啊……不然能那么容易放我走吗?」
「他们恨不得我现在就将所有家产拿到手呢!只不过钱都到我手上后,可由不得他们了!」
男朋友应声配合道:「你就让他们跪下求你,高兴了就施舍一点。」
女孩脸色挂不住了,阴阳道:「你是真毒啊!」
「要怪就怪她运气太好,总要倒霉的!要是我也父母双亡,我还用得着她手里这些么!」
半晌,表妹又朝男孩问道:「不过,大概要等多久啊?她能不能死快点啊!」
「估摸着大概五六年吧。」
表妹数着手指算了算:「那不就是刚好成年了吗!」
男孩得意地点了点头:「够宠吗?我对你是认真的,要不要嫁给我?」
她倚在他身上谄媚地撒娇:「老公最棒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他们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践踏在我的死亡之上,肆无忌惮地庆祝着他们的爱意。
寒意漫上心头,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躲藏着,生怕稍一愣神便丢了性命。
直到四人狂欢够了,相约着去海底捞庆祝,房子里才彻底清净下来。
出门前,表妹还不忘将所有痕迹都一一清理干净。
我躺在昏暗的房间里,任由黑暗将我吞噬。
再次会想起和表妹初见的夜晚,她担忧地救下猫咪,善良的脸庞宛如天使的模样。
如今两相对比下,从前的一切就像一个梦。
突然,我悟出一丝不对劲!
我慌张地走向阳台,查找当初被破坏的角落。
那个缺口如此整齐,分明就是人为的破坏!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给我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而表妹,正是那只假装被网缠住的蜘蛛。
我不死心地翻找着抽屉,没有找到药物的痕迹……却意外发现了猫咪的胡须和乳牙!
那黑中带白的色泽,分明就是乖乖的模样!
我终于遏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李惠楠,她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8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表妹迎来了她的16岁生日。
一大清晨,表妹便在餐桌前撒娇:「表姐,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和朋友一起庆祝吗?」
表妹稍稍一愣,转瞬便缠上我的臂弯:「朋友哪有我的亲家人重要呀!」
我抬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今天是你重新开始的日子,当然不能随便,你就尽管期待吧!」
她放下心来:「果然还是表姐对我最好了!」
我早早带她出了门,按照计划那般带她游玩。
从网红店打卡,逛到商场盲盒。
自制完生日蛋糕,又奔向海底捞社牛套餐。
不知疲倦地疯玩了一天,我和表妹大包小包地回到家。
筋疲力尽地摊在沙发上,静默了许久。
我问她:「今天尽兴吗?」
表妹笑吟吟答道:「开心啊……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今天。」
我淡淡地回答道:「开心就好。」
「惠楠,十六岁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
表妹想都没有想,回答道:「我以后想当兽医,我想救很多很多小动物。」
仿佛是已无数次演练的台词一般,应答如流。
我冷漠地看向她的眸子,里面不带一点温度。
一想起我的乖乖,心里就如被针刺一般心痛。
「我是说……你想做一个怎样的人?换句话说,你觉得做人最重要是什么?」
表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那当然是……成为和表姐一样的人啊!」
我么?
我是怎样的人呢?
「我想要像你一样强大、独立……」
我打断她:「不对哦!」
「做人最重要的是——道德底线。」
我直直地看向她眼底深处:「没有了道德,是不配被称之为人的。」
她明显慌乱了,然而却不敢轻易避开我的视线。
我们就这般僵持了许久,直至表妹实在应对不住,撒慌而逃。
我却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不容她逃脱:「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没有什么要坦白的?」
即便到了这个份上,她仍旧不愿放弃她的面具:「表姐……我没有……这好端端的,你到底怎么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泯灭了。
我松开了她的衣袖:「抱歉,惠楠……」
「可能最近压力太大,我就想多了。」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之前准备好的热牛奶。
「表姐,都怪我让你太辛苦了。咱们喝了这杯牛奶,睡个觉就好了。」
我接过和她碰杯,没有疑虑地喝了下去。
眼角却是偷偷瞟向表妹,看着她将牛奶喝干净。
她还不知道,她喝的是本来要给我那杯。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在她晕倒前一刻,我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9
我将表妹送到医院,因为服用过量违禁品,我们都被扣起来追查。
一旦查到药品来源,事情的真相便一清二楚。
公诉前,表妹要求与我面谈。
隔着探视窗望去,她又变回当初那副瘦黄的模样,眼神里尽是防守和疲惫。
刚一见面,她便涕泪俱下地趴到窗前:「表姐,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真的是被逼的,你也知道我爸妈他们……我怎么可能想到这么恶毒的计划呢?」
她说得那般诚恳,如果我不曾亲眼看见过真相,足以让我相信了吧?
她试图越过栏杆,抓住我的手,却被警卫一手驳回。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救救我!」
如今再面对她的苦苦哀求,我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惠楠,我是善良,但不是愚蠢。」
「早在你伤害我的猫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表妹呵出一声嗤笑,然后逐渐演变成狂妄的仰天大笑。
「张依菲,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还真能演!」
「你这样虚伪的人,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她抹干了脸上的泪,忽而便换做一副邪笑的模样:「但没关系,我是未成年人,你又能拿我怎样?」
换做从前,或许我会被气得神经抽动吧。
我浅浅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耐心地陪你过16岁生日吗?」
表妹不明所以:「什么?」
「我曾很认真地考虑过,一个普通人的16岁,该是怎样子的?」
「所以我陪你肆意地玩,满足你每一个愿望。」
「因为那是在祭奠你逝去的青春。」
她的眼神刹那间烧得通红,从难过变做悲痛,从怨恨变作仇视。
她抓着栏杆肆意地摇晃,仿佛那般便能将我生生咬在嘴下。
「张依菲!我要宰了你!」
「为什么好运总是站在你那边!为什么你能过那么好的生活!凭什么!」
几番警告无果,警卫最终只能出动警棍,将她牢牢压制在栏杆上。
我漫步凑近她,抹去她愤怒的泪水。
「我从来都不觉得好运。如果你是在说我所拥有的物质财富的话,我愿意赌上我一辈子的财富,换我父母双全。」
「或许生在那样的家庭,你会觉得命运待你不公,但那并不是你可以践踏生命的理由!」
「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希望你迷途知返。毕竟我为你准备的16岁生日礼物,是一起去国外重新生活的机会。」
「但你……依旧亲手选择了今日的命运。」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痛苦起来。
哀嚎声持续在房内回荡,久久未能散去。
自宣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倒是舅妈一家,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表妹案子开庭时,她不曾露过一面。
直到一年以后,她却带着表弟上门讨要损失费。
她固执地认为都是因为我的诱导,才会导致表妹走向这样的悲剧。
然而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老家拆迁无望。
而他们贪婪地大力收购的民房,全部砸在了手里。
可惜那个时候,我早已搬家,将自己的消息抹得一干二净。
面对人去楼空的境况,她也只能草草地骂街出气。
再次听到表妹的消息,是很多年以后了。
出狱以后,她便一直在再社会化的慈善机构呆着。
算是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
我时常在想,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到底是先天造就的?
还是后天影响的呢?
教育的意义,到底是否真的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
然而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些稚嫩而纯白的面孔,心里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去他的命运!
答案,重来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