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先生见状,长叹一声,“君子坦荡荡……既然如此,便只当是我倚老卖老承了你这份慷慨大度。我今日前来除了此事还有一事以你相商。”
“恩师请讲。”顾晏殊扶着老人枯瘦的双手,心中一惊,什么时候,恩师已经这般苍老了呢。
老人走到檐廊下,看着眼前瓢泼似的大雨,长叹一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今你身在庙堂,忧国忧民,以一己之力,支撑这摇摇欲坠,朋党横行的朝堂,不惜散尽家财也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你可曾想过,这样只是扬汤止沸,若是朝廷继续被苏家把持的话,天灾迟早变成/人祸。
就算你救得了这次水灾,那以后呢?若是当今圣上依旧如此,偏听偏信,宠信苏家,以至于外戚当权,民不聊生,长此以往,民怨沸腾,到时候若他们让你去镇压这些百姓的话,你该当如何抉择?”
老人说这些的时候,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那一刻顾晏殊知道老人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可是他从来就未曾想过那个位子,从前他想要得到权利,不过是为了能够拥有保护心爱之人的能力。
如今……他将目光无言的看向漆黑的雨中,半晌对问老先生道:“恩师的意思晚意明白,但我确实不曾想过那个位置,也不觉得自己有承担万民福祉的能力,您容我再想想。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日日在河堤上抗洪救灾,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官员会出去看一眼的?就在今日,城外流民扣门。城内珍馐阁中苏家的子弟还在宴请群臣,寻欢作乐。
而我们的皇上,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位方外高人,在钦天监那炼制丹药差点没将钦天监非风向仪炸毁。
好一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若要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唯一的办法便只能府里这帮国之蛀虫釜底抽薪。否则别无他法。”
顾晏殊点头,这些事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也不过是不愿意去管,懒得理会罢了,他从来都是个凉薄淡漠之人,偏偏他的恩师赤子之心,十年卧冰难凉热血。
而自己也不过是不愿意让他失望罢了。
“恩师今日之言,晚意定当细细思量,慎之又慎。”
文老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天色很晚了,我走了,你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大病初愈,身体重要。带你想清楚之后,来找我,趁我如今还折腾的动,为师来为你谋划。”
“我送您回府……”顾晏殊拿起檐廊下的油纸伞为文老先生撑/开遮雨。
“不必不必,没有几步路。你留步吧。”他说完让一旁的老管家搀扶着他,缓缓走进雨中。
顾晏殊带上斗笠连忙跟了上去,将老人送出大门。
不料老人一把将他拦住,“没有几步路,你再送就太见外了。”
顾晏殊见他如此固执便只好作罢,站在大门处,目送着老人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