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悄无声息的进了房中,内室之中留着一盏昏黄的灯,顾晏殊脚步一顿,以为沉壁还未睡,然而他站在原地听了片刻,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她均匀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别的声响。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心虚的屏住呼吸,就像是个生怕被人发现的梁上君子一般。
顾晏殊觉得无奈,抬脚步入房中。
沉壁睡的总不安稳,蜷缩成一小团缩在床边。
巴掌大的小脸眉头紧锁,似乎就连梦里都不开心。
顾晏殊在床边的横榻上坐下,低眉看她,如墨的眼中似有万千繁星,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眉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她。
似乎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她毫无察觉的时刻,顾晏殊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他的阴暗疯狂,他的怨恨偏执,不过都是因为爱而不的而生出的恨与怨……
如今她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时时刻刻觉得她离自己很远,甚至在那些最亲密的时刻,他都觉得觉得像一场虚幻的梦。
人人都觉得他顾晏殊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可宋沉壁不是雨也不是风,她是他阴暗无望的人生里最耀眼的那束光,因为见过光明他再也无法忍受黑暗,可是光却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他不管,如果宋沉壁是太阳,他就是那个射日的后羿,就算让她陨落,他也要让她落在自己的怀中。
段景之带着大祭司桫椤是在第二日傍晚到的上京,沉壁正在给昏睡的紫衣梳洗,她的身体严重变形,身上原本的紫衣也被她撕扯的衣不蔽体,沉壁心疼不已,就像当年自己生完惟儿不能动弹时紫衣伺候她那样,为她擦洗身子,换上干净柔/软的衣衫。
她灰白的长发一梳掉了一大把,沉壁看着手中掉落的头发,眼泪无声滚落,难过的握紧了手中的梳子。
段景之与顾晏殊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密室的。
沉壁听到声响,抬头朝门口看去,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她连忙转身擦掉脸上的泪水,顾晏殊却拧了眉,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要说什么还未开口便听到身旁的段景之对沉壁道:“郡主殿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沉壁方才匆匆一瞥只觉得眼前的男子似曾相识,却一时没有想起来。
听到他这样说,转身打量着他的眉眼,半晌才将眼前这个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与记忆中长街之上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联系起来。
她有些惊讶的说:“竟然是你……疾风……”
段景之笑的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当年承蒙郡主搭救,在下南诏段景之。”
南诏姓段……沉壁一时怔愣,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南诏复国皇子的传闻,难道他竟是……
就在沉壁不知道如何开口称呼他的时候,只见段景之微笑不语朝她摇了摇头,“郡主叫我景之就好。”
沉壁报以浅浅的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切在顾晏殊的眼里却显得分外的刺眼,想起当年雨夜守在沁雅阁外的那个少年,他的内心越发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