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科学也无法解释,为何我们从父辈,甚至更遥远的祖辈那里所继承的,不仅是身材、样貌、智商和性格,甚至还有某些相同、相似的经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它都会如期而至。
遗传是科学,更是玄学。
直到初二时,“上大学”仍是方克坚定的努力方向。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无法随他所想所愿,而是必须遵循冥冥中既定的安排,令其在与父亲方远相同的年龄,做出了与父亲一样的选择:放弃大学,令择它路。
在初二之前,对于自己身世,方克有所了解,却不多。尤其是关于“家丑”部分,连恨不得他出门就被车撞死的婶婶,也没有在平日口无遮拦的训骂中透露更多。
尽管从那些莫名仇视自己的人口中,方克听到过无数次“死骡子”,“臭杂种”之类的脏话,却也只当它们是和“C你妈”、“傻X”一样的污言秽语,从未当真。况且,他自己也会用类似的脏词儿,配合拳脚,加倍奉还。
所以,方克从来没有想过,“杂种”一词是否真的有所出处,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他越战越勇,时时锋芒毕露,事事拔得头筹时,这层极具侮辱性的窗户纸终于被人捅破。
一个比方克的年龄稍大一些的小混蛋,因为调戏方近的女儿,方克的表妹,在被方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之后,竟然在其母——一个名副其实的泼妇的带领下举家出动,堵着方近的家门,破口大骂。
想要冲出去的方克被叔叔劝住。按照方近的意思是不予回应,时间一长,对方自觉没趣,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摁得住侄子,却管不住老婆。
方近的老婆赵婷,人虽长得瘦长、单薄,论体型不如对方的婆娘粗壮,但是论脾性,也绝对算得上是母老虎一只。平时她就泼的邪乎,左邻右舍避之不及,今天居然被欺负女儿的家伙堵在自家门口挑衅,她又怎肯装作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从赵婷打开门的那一刻,现场就演变成一胖一瘦,一长一短两个女人的骂战。
在绝对实力面前,胖女人显得有些难以招架。被逼无奈之下,为了保住自家颜面,她使出了杀手锏,任凭自己的男人怎么拉拽也无济于事。
借着一股邪火的助攻,胖女人将方家的陈年“丑闻”宣泄而出。
事实证明,这招果然奏效!直气得对手五脏俱燃,两眼发黑。
方克听闻此事,顿感天旋地转。
在此之前,他对叔叔是尊敬的,感激的。在平时的生活中,他视方近为自己最亲的人,愿意听叔叔的话。
不过凡事都有比较。方克对叔叔的感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越他对母亲葵玉的爱。在少年方克的心中,母亲是女神,世上再无女人能与之媲美。他不相信,在母亲的身上会沾染任何污点。
而这段突如其来,之前闻所未闻的“家丑”,令其心中圣洁的母亲形象,连带自己对于亲情的最后一点信任,同时崩塌。
当时的方克,有如一头意外跌落陷阱的野兽,出于自保的本能,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敌意,好像谁都是那个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猎人”。他的大脑被仇恨之火烧至短路,失去了召唤理性的能力,难言的委屈与不甘化作日后不计后果的报复!
他第一个要去报复的对象就是叔叔方近!
这已经不再关乎彼此是否信任,以及事件是否真实。当那种肮脏的“家丑”,从那些本就被方克鄙视的人口中,以一种戏谑和侮辱的方式说出来时,凭他刚满十五岁的心智去判断,确实认为,方近已经玷污了母亲的节操,也毁掉了身为叔叔的形象。
“无风不起浪!”方克狠狠地默念着。
然而就是那一次的报复,却让他牢记终生,悔恨终生。令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激动、愤怒的情绪又已蹿至理智的顶点,随时可能将其冲破时,总会给自己的大脑,适时地浇上一盆刺骨醒神的凉水。
那天过后,叔叔方近总想找个机会跟方克谈谈。他并没有想到,这件纯属捏造、莫须有的“家丑”,会给侄子的心灵造成几近无法修复的伤害,也没有在方克的身上发现太多异常。他只是单纯的想,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住,倒不如开诚布公的予以说明,别让侄子对他有一些不该有的错误想法;更不能在别人信口雌黄的污蔑自己和嫂子一番后,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样反而可能会为自己招致心虚的嫌疑。
至于用什么方式去谈,他也想好了:实话实说,但是要把握分寸,尤其是对于哥哥方远当年的言行,一定要给予合理的解释,不能加深侄子的误解。
方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惜他却无法控制方克的想法;无法知道,通过他自认为正确的表达方式所传递给侄子的信息,在经过侄子的大脑皮层处理分析后,最终走向会与他的初衷相差多远。
方近费尽心思,精心准备的一番解释,不仅没有减少方克对他的憎恶,反倒增加了方克对于父亲的怨恨。
那时的方克,正处于人生的叛逆期。在他看来,如果叔叔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正是由于父亲方远不负责任的离去,才会导致日后在外人的心中,认定整件事就是确凿真实的存在;才会将母亲逼至非走不可的绝境,引发最后的悲剧,令自己沦为没有双亲倚靠的孤儿……
方远和方近,变成了少年方克心中的两大恶人。因为他不知道父亲的下落,所以只能将全部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在叔叔身上。
抵触,是报复的第一步!
凡是叔叔认为正确的事情,方克都要反着做。”不再努力,放弃高考”,便是受这种思想荼毒的结果。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