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至三更,收割端着空碗从李御房中走出,正巧看见秦虎换班,于是快步上前,与之并肩。
秦虎逢上收割便道: “白锦在御府伤人,哪里有将殿下放在眼里!”
收割点头,“是这个道理,虽然罗炎无理在先,大可禀报殿下处理,这私下藏刀、且持刀伤人,桩桩件件不可宽恕,没将他撵出去真叫人意外。”
“照着殿下的态度,要亲自审问呢?”秦虎不满摩挲着刀柄,“要是交给我,连夜审讯,刀从哪里来、如何带入的府、杀人的心何时有、条条要问清楚。”
“话是这话。”收割脚步甚缓,一只手拉了拉对方衣角,“可殿下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得声张、亲自过问”,这八个字就说明了一切……我看殿下本就看好白锦的为人。他在心里,因是偏向的。”
“偏向也要秉公处理!”秦虎从不讲究什么情谊二三两,直白的思维里,做错事,就得挨罚。
“要是秉公处理……”收割松了拉扯衣角的手,垂下圆溜溜的眸子,话中有话道:“恐怕罗炎不乐意呢~”
“他不乐意个屁啊,有人要他命,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收割就知道眼前的这位粗枝大叶,是不能从许玟简短的字里行间,读懂些什么的。
他二人,绝不单单只是恨。
好半天、紧拥、疯狂、这些词无意不在明晃晃的宣告,有人意乱情迷。
白锦的动机很明显,不过是色、诱。
而罗炎,因是意乱情迷的一方。
若不是深陷其中,怎会挨刀后,不与白锦拼命?
“归根结底,换位思考,谁受了那等污辱……定要……反抗的。”收割带着某种目的看向身边的傻大个,“如是我……你会……”
秦虎完全没领会身边小人的意图,一颗心还绕着刚刚那场行刺呢~
他依旧抄着大嗓门,“不论别的,他藏刀杀人一事,不管受了天大的委屈,这种做法就是在蔑视殿下,府上规矩是摆设吗?要是传出去,西苑成了什么地方了?御府成了什么地方了?”
“你也别焦急,这事殿下说了算,他自有分寸。”收割有些泄气,他慢慢地走,跟着一步抵他三步的人,一起踱向前方,“何况白公子那样的人,谁不知他本性……若非被欺负至尘埃,叫他杀只兔子,都是难的。”
“西苑再不好好管管可真要烂了!”秦虎道:“要是我,干脆取消西苑得了!殿下登即为帝,自然有众大臣分忧,现在养着,纯属吃白饭……还顺带刮殿下名声,好为自己镀金。”
说到西苑,收割忽想起一事。
他忆起白日去请许玟,在一个角落里,徒然瞥见一个十分相似的面孔,
他略带惊慌道:“秦虎,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太子殿下在雷池州、明月山狼口下救下的人?”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殿下将他的贱命从阎王爷手中夺了过来咧。”秦虎直愣愣的,依旧没反应过来。
“新来的门客,居然长的像那个乞丐,你说会不会是他?”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次,换秦虎驻足,“一摸一样?”
收割摇了摇头,“我们救那乞丐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全程闭眸沉睡,鼻子嘴巴倒是八九分的相似,眸子我不能肯定了。”
“你这样说,改天我俩先去打探一下,这事容不得马虎,他若真是那人,保不定有什么企图,先被殿下救,又成了门客,居心何在?!”
“明日,就明日,我们一齐去瞧瞧。”收割道:“若真是那个人……我们要不要禀告殿下?”
秦虎随即摇头,“他欲醒之际,殿下溜得比谁都快,且告之寺庙众人,不可透露关于点滴,这就是怕对方找上门沾光呢!我们为何还要制造机会,让他见到太子殿下呢?找理由打发才是!”
“嗯,你说得对。“收割点头,示意起继续走。
一时,清风送达,月影斑驳一地。
二人继续走,秦虎没来由的唉声叹气。
“明日太傅入府,还不得气得跳脚,出了这等丑事……真是要脏他老人家耳朵了!”
收割紧紧端着空空玉碗,小脑袋盯着脚下鹅卵石小径,犹豫半晌,问:“你,怎么看待今夜的事?”
“一群混账!”秦虎言语一贯如粗砾。
“混账……”收割垂眸,把目光移至月影下那高大宽阔的影子上,他声音如蚊,呐呐道:“是伤人混账,还是龙、阳混账?”
秦虎一怔,他瞥过目光,看向身边的小小脑袋,不由坚冷起来:“一个比一个混账!”
收割手指一紧,脚步不由一慢,他把脑袋更低了,“你厌恶这等事?觉得脏?”
“可不是!”
收割悬崩的心陡然松下来,一滩烂泥般。
他抬起头,心灰的感受起周遭种种。
鹅卵石太硬了,膈他脚板底生疼。
月色太惨了,死人脸模样,叫人难以抒情。
秋风带刺,刮开一道道细小的皲裂,密布在脸上,又痒又疼。
“唉……”
“你又叹气作甚?!”
“你不懂。”收割干干脆脆道。
“我是没你聪明,但你说出来,我可不就懂了?”秦虎袍风荡荡,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收割见状,气愤的扯过对方手肘,一个大步向前,傲气脑袋道:“日后,我俩私下走在一处,请你不要总超我一步!”
秦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弄闷。
但委实一想,自己快他一步因是不妥。
他俩同为殿下侍卫,品阶一样,对方又更得殿下心意,理应他走在前面。
“好吧,你我品阶相同,日后我当与你平行。”
“哎呦!!!”
收割气的跺脚,但又无奈,只能腹诽他孺子不可教、不可悟!
小径快至尽头,收割无意瞥见前面明晃晃的的灯火,心中有些急切。
他干咽一口吐沫,冷不丁道:“暂不提藏刀一事,他俩有点相爱相杀的滋味,无论是哪种方式,这种滋味叫人难捱。”
说着,复又低下头。
秦虎想都没想,猛一巴掌呼在对方脑袋上,斥责:“你小子脑袋进水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捱是什么意思?这种肮脏事你难过个鸟啊!需你捱什么?关你屁事啊!”
收割被这带有三分力道的巴掌打疼了,对方不解他心思也就算了,还如此粗鲁,简直不能忍!
他着实有点生气,又不甘。
于是,昂着脑袋,凶狠狠问:“如你是白锦,你会怎么做?”
秦虎一怔,飞速想过,须臾道:“这等龌龊事,要是主动寻上门,我不杀他,但我定要剁了对方的鸟!
嘭!
一声脆响!
玉碗被收割捏个粉碎。
“好好的……你把碗,捏碎了作甚?”碎片零零散散,散在二人中央,豁口被渡上月光后,隐隐泛着光泽,秦虎继续抱怨:“你怕什么,又不是剁你的鸟!”
收割终于是死心了。
他苦笑一声,道:“别耽搁了,快快走吧,这月光有毒!”
秦虎摸不着头脑,只能大步,可又冒在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