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说……”玄苦微笑笑了一声，说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道百丈剑气悄然已至，划破长空，无声无息，剑意却在不断高涨。
玄苦不闪不避，他已经看穿这青衫修者只有区区六品修为，不值一提。
哪怕剑气看起来威势惊人，想来也是绣花枕头。
他不再言语，只是佛光大作。
剑气与佛光接触，不断消融，玄苦笑意更甚。
心中却已经动了杀念。
曾经有段时间，三教已立，封神未起，诸圣隐退，三教之争愈演愈烈，圣人门下代替其师行走天下。
遥想当年，释教式微，便只能不断算计阐截二教，手段频出，鲸吞蚕食，慢慢将天地大势，化而为西方气运。
正当西方日益兴隆之际，有一无名野修，仗剑上灵山，只在山脚处说了一句“我有话要对佛祖讲”。
然后一言不发，一人一剑，面对整座灵山。
就这样打赢了护法金刚，三剑斩退菩萨罗汉，来到灵山山顶。
诸佛心寒，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圣人门徒，拼尽全力，也算不出此人跟脚。
摩柯迦叶好言相劝，舍利弗舌灿莲花，那人不为所动，最终来到佛祖之前，仍一言不发，只是与佛祖对视。
佛祖拈花微笑。
那人最后点点头，却说了句在洪荒中流传甚广，佛门弟子视之奇耻大辱，让释教气运大降了三千年的一句话。
“就这？”
然后在佛祖的注视下翩然离去，无人敢阻。
自此，佛门弟子最为忌惮的练气士之一，便是只凭一把剑说话的剑修。
因为天道不管佛门是怎么渡人上山，但释教想争气运，所行必须要符合天地大道。
这才有了舌灿莲花，有了天经地义，有了无数佛理。
然而剑修不讲理。
这大概就是安静流淌的光阴长河中，泛起的一朵一闪即逝，却又动人心扉的小小浪花。
玄苦收起心神，看着剑气被佛光消耗殆尽，忽然福临心至，想起自己曾经听闻那则关于剑修的辛秘后，幻想自己当年在场，要对那野修说的一句话。
于是他面露微笑，点头，口中道。
“剑修不过如此。”
可下一刻，苦玄面色一变，怒斥道：“尔敢！”
消融的剑气忽然再度凝结，化为无数小剑，想四面激射而出。
玄苦步下的阵法在来回穿梭的小剑中再不能运转，最后竟被剑气直接切断了与玄苦之间的联系。
佛光顿时收缩，从百丈化为十丈。
而玄苦也从类似坐镇天地的一方神明，重新化为八品坐忘境的佛家弟子。
铺天盖地的压力消散一空，小青顿时感觉重归了此处天地。
她粗着喘了几口气，向林江晨投去感激之色，随即恨恨的望着苦玄。
一不小心之下，她竟然着了道。
若论修为，她甚至要强于这秃驴一筹，但却被佛门神通天生克制。
这也是小青为什么如此向往剑修。不光能在斗法中最大限度的摆脱妖身限制，佛门弟子更是谈剑色变。
小青犹豫再三，放弃显露真身，她担心苦玄还有后手。
妖族真身属实强横，但弱点也很明显，会使得妖修极受本能影响，危急时刻，更遵从于野兽本能行事。
这也导致了练气士与妖族对阵时，有时会故意设计让妖修显露真身，再提前准备，针对妖族本能设下陷阱，无往不利。
小白起身与小青并立，一白一青两位少女面色凝重，心知今日无法善了。
老僧拦住二妖，而苦玄与空中起身，飘至林江晨身前，仍是先行佛礼，随后问道。
“施主乃人族修者，更是剑修，为何与妖族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论斩妖除魔，剑修在门道繁杂的练气士中当仁不让，排第一。
洪荒时期，多少远古大妖都是死在剑修的飞剑之下。
乃至妖族奋起反抗，有了其后规模浩大的“折剑”一役。
林江晨似被璀璨佛光刺眼，眼睛微眯，“与你何干？”
苦玄第一次面露轻屑：“修力不修心，求道不寻仙。道法深，佛法远，都掰不回一柄本命飞剑，所以剑修才难登大雅之堂，只能沦为边末小道，只有散修才会趋之若鹜。”
林江晨不语，苦玄轻蔑道：“怎么，贫僧与你论道，你还想着用剑说道理？可笑，可笑。”
年轻僧人大笑不止：“一个六品剑修，哪来的底气，要学着人家一剑破万法？”
林江晨缓缓开口道：“你在跟我讲理？”
苦玄点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理在此地，佛在心中，人在门外，欲求不得，便想走捷径。”
他看着林江晨身周沉浮的剑气，摇头轻笑：“你也配？”
林江晨点头：“有些道理，但全是你西方的道理。就像你来之前说什么与西方有缘，缘来缘去的，你自己心里没数？”
苦玄面色一肃，正色道。
“此乃我释教行事之道，事关天地至理，乃至圣人教化，你是何人，又有什么资格点评一二？”
一道剑光闪过。
苦玄仍在原地，合起手掌，不躲不闪，不畏不惧，静看剑光消散。
第二剑依旧无功而反。
林江晨有些沉默，这一剑看着声势不大，实际上已是他全力出剑。
他有些不痛快。
总有些人，讲道理讲不通，并非那些人不讲理，而是只讲他们自己的道理。
不会，也不想顾忌别人，是否愿意去听。
林江晨极少与人讲道理，他打不过的往往不听他的，他打的过的也少有能坚持自己道理的。
所以每当他意难平，便会出剑，总有斩获。
今日没有。
因他修为稍微低了一点点。
以往因为有灵元的缘故，林江晨对破镜还没有那么渴望，总想着先夯实基础。到头来基础打的太实，破镜反而成了问题。
总差了一丝，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也不急，觉得机缘未至。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到时候了。
于是此方天地灵气开始倒灌，如浩瀚江水汇流，百川入海，奔流至林江晨体内。
下一刻，林江晨已入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