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的那些人，身靠家族，谋求一家之利。其实您也一样，但您身后是九州，您谋求的是九州之利。所以，就像您之前没动过刀一样，这一次您也不会动刀。”
女皇冷笑一声。
“林江晨，就凭你这番大逆不道之语，信不信朕今日即便不杀你，也要废了你修为？”
林江晨抬起头，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女皇，极为不敬，语气诚恳道。
“您不会杀我，如果您因为我这番话就动了杀心，那么您也成不了女皇了。”
女皇气极反笑，伸手一点：“林江晨，你果然大胆的很。”
林江晨也笑了，嘻嘻哈哈道。
“我大胆那是九州皆知的事。陛下，好歹我也是忠心耿耿一心向着您的，杀了我跟杀光那张纸上的人一样，对您没好处的。”
女皇重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神色有些感慨道：“怎么没好处？至少能出朕胸中一口恶气！”
林江晨正色道。
“陛下，大局为重。被西方打压到现在，九州才有中兴之相，此刻正是百废待兴，大刀阔斧之时，些许魑魅魍魉徒为尔。只要朝局不乱，待到日后九州气吞万里如虎，又有谁敢冒犯陛下天威？”
女皇久久无言。
她看着眼前身着青衫的身影，忽然发觉，不知何时，少年已成青年。
遥想第一次见到林江晨的时候，尽管已在斩神关立下赫赫战功，为九州洒出热血，但总感觉那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所以才会玩笑般的让他做了应龙卫统领，那时候想的也不过就是给黄盼儿找个玩伴。
至于驸马，只是拉拢这位女娲传人的手段。如果林江晨顺利成长起来，这个驸马便会名副其实，如果中途夭折……
今日她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她当然不会真的杀林江晨，但如果林江晨真的变了，女皇会觉得很失望。
不知不觉间，对林江晨，她已经寄予了足够多的期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信心何来。
只能说，眼前之人，似乎总能一次次给她惊喜，带来震撼。
良久，她睁开眼睛，嘴角轻轻上扬。
“你倒是能说会道，算你过关了。林江晨，你的那个条件，朕允了。”
林江晨心中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反应过来。
意思，之前女皇答应他条件的时候是打算赖账的？
似乎是感到了林江晨的质疑，女皇冷哼一声。
“九州自立国以来，从无公主嫁人的先例，更何况是两个公主！林江晨，朕今日答应了你的条件，但怎么让宗正寺开这个口子，你自己想办法，别想让朕开口！”
林江晨如遭雷击。
“别啊！陛下，您乃九五之尊，口含天宪，一言九鼎，这……这不就是您一道旨意的事！”
女皇冷笑：“这时候想起朕口含天宪了？朕就该砍了你的脑袋，免得你这张破嘴翻来覆去遗害世人！”
“机会朕给你了，怎么做那是你的事。要是你做不到，又伤了容儿盼儿的心，朕……”
女皇没继续说，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林江晨垮了，这次是整个人垮了，懒得再顾及形象，瘫在椅子上，像条死狗。
女皇坐正了身子，忽然道。
“过些日子，朕要派你去个地方。”
林江晨爬了起来，好奇道：“难不成您是准备嘉奖我一番，让我回江城，衣锦还乡？”
女皇笑容玩味道：“衣锦还乡？还早了点。你不是很能打吗？前几天连败学院三十六人，一手剑气通天，朕准备让你去跟人打几架，找点场子回来。”
林江晨一拍胸脯。
“别的我不敢说，打架这事我在行。当然，陛下，您只要别让我打什么八品武者九品术修，其它任您安排。”
女皇笑意更胜。
“那就好，朕会派人将那个地方的讯息送到林府，你回去准备一下，最快七日，最慢半旬便动身。”
林江晨起身告退。
走到门口之时，女皇忽然道。
“朕已经安排好了邢猪荣的家人，封锁消息一事，朕有愧意。”
林江晨停下脚步，伫立片刻，却不发一言。
他回过身，向女皇郑重行礼，转身大步离开。
御书房又恢复了平静，檀香在香炉中缓缓燃效，青烟袅袅。
一侧的小门打开，李朝玄缓缓渡步而出。
女皇又恢复成了威严的皇帝之态，良久，缓缓开口。
“李爱卿，看来有人跟你的想法一样。”
李朝玄点点头，“确实是块美玉。”
女皇轻敲桌面，威严的面孔中透露出一丝笑意。
“良才美玉……勉勉强强吧，不过还算他有些脑子，没让朕失望。”
李朝玄强忍住了扭头的冲动。
如果这还只能算勉强，那他那几个儿子算什么东西？粪土之墙吗？
有些脑子？就只是有些脑子便把多少人玩弄于鼓掌？
李朝玄平复了情绪，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胸有格局，心怀天下，稍加磨砺可堪大用。”
如果外人知道，这十六个字是从一国执宰，几乎从不夸人的李朝玄口中说出，不知有多少人会大跌眼镜。
女皇笑意盎然，像极了做成了一笔大赚的买卖。
……
翌日，卢氏一案在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中结束了。
卢氏父子被罢官，流刑八百里，家眷幸免于难。
礼部尚书正式递交奏折乞骸骨，女皇朱笔一批，准了。
大理寺卿褚遂良几乎是无缝衔接，被钦点为新任礼部尚书，从三品与三品之间的天壑一步跨出，一跃而成朝堂中最顶级的大佬之一。
空出来的大理寺卿之职被褚遂良的副手接任，这位副手姓崔。
另一个空出来的左都御史之职高悬，女皇陛下态度模糊，各派系纷纷动起心思，朝堂连议三日，诸公面红耳赤，金銮殿上唾沫星子飞溅。
除了这些宛如巨石砸入水面掀起的浪花之外，更有小小的涟漪扩散。
一些不起眼的职位掩盖在左都御史这盏明灯下悄悄变换。
但是这一切，都跟在林府闭门谢客的林江晨没有关系。
林江晨苦着脸，捧着玉佩，长吁短叹。
玉佩里是宫里送来的讯息。
林江晨后悔，总感觉是被女皇给安排了。
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