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们只是派卢静庭去威胁一下林江晨,探探口风,能拿到份子最好,拿不到也要展示一下态度。
他怎么知道卢静庭为了讨好他,居然敢节外生枝,甚至胆敢沾染神器?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礼部尚书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无奈之下,他只好以退为进:“陛下,臣年事已高,请乞骸骨!”
他不信,女皇真能因为此事便拿掉他礼部尚书之职。
所谓乞骸骨,便是告老还乡,辞官不做。
这一招他们这些持老逞重的大臣总是屡试不爽。
至于女皇不退让?不可能,真让他们这批重臣告老还乡,谁来操持国政?
可世事总会出人意料。
女皇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此事朕亦不愿深究。韩公劳苦功高,赐千金,赏皇锦百匹,准你告老还乡。”
韩博远人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皇居然顺势答应下来。
既然这样,他的那些盟友此刻应该一同乞骸骨才对,可……
韩博远环视四周,看到的只有漠不关己的眼神。
就连他的得意门生此刻也躲避着他。
韩家这条船,沉了。
没人愿意陪葬。
女皇高喝一声。
“锦衣卫何在?”
林江晨向前,郑重抱拳道:“锦衣卫大统领林江晨,恭听陛下圣谕。”
女皇沉声道:“林江晨,此案与你有关,于理你本该避嫌,但……”女皇忽然冷笑一声:“既然此事因你而起,自你而终也算圆满。”
“将卢氏父子押入昭狱,严加审问,若有同党,同罪处之!”
众人胆寒。
接手的不是刑部,不是大理寺,居然是锦衣卫?
可以说,女皇的这一举动极为不合法理,尤其是锦衣卫大统领林江晨还与此案有直接关系。
可谁敢反对?
今日明摆着女皇要杀鸡儆猴,杀的还不只是一只鸡。
礼部尚书、左都御史两个分量极重的大臣,一个说是乞骸骨,实际是被罢了官,而另一个居然直接下了昭狱。
更何况看女皇的意思,到了这一步还没打算收手,要收拾一批“同党”。
那这些同党是谁?谁说了算?卢传侑吗?
显然不是。
昭狱那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死人出来。
更惨一点,就是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人不人鬼不鬼。
诸公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第一次在心中,将这人的名字摆在了极高的位置。
不光是因为女娲传人四个字,而是真正的将林江晨这个人放在了眼中。
天赋、实力俱佳,心思缜密,能忍,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势若雷霆,一击必杀。
就是……似乎……有点好色?
年轻人血气方刚,倒也可以理解。
回想一下林江晨曾经的作为,不少人抹了把汗。
这哪是愣头青,分明就是只小狐狸!
刑部尚书陈松最为紧张,按理来说他应该反对女皇,将卢氏一案纳入刑部。
一是刑部需要彰显威严,不能被锦衣卫如此挑衅,至于二嘛……
他是真怕卢氏父子进了昭狱,胡乱攀咬。
站在金銮殿上的这些人谁是干净的?
真要查,谁手里没握着一点别人的底子?谁敢保证自己就没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和和气气也就罢了。
可这次似乎不一样了,很明显,女皇想借这个机会,让林江晨站稳脚跟,成为她的一枚钉子,死死的扎进朝堂。
就算他们这些氏族大家感到锥心之痛,这颗肉中钉能拔吗?敢拔吗?拔得掉吗?
至少今日,谁敢拔这颗钉子,谁就得死!
陈松心中不甘,但他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就在此时,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站了出来。
李朝玄仍是一副儒雅做派,向女皇奏请道。
“陛下,此举不妥。”
“国有国法,卢氏一案牵连甚广,疑点众多,理应由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锦衣卫大统领林江晨身为检举者,犯官卢传旭为左都御史,皆与本案有直接关系,故督察院、锦衣卫不得插手此案。”
“若卢氏父子下了昭狱,即便案情最后水落石出,昭告天下,焉知是否有小人作祟,诬陷林统领公报私仇,屈打成招?”
女皇深深的看了李朝玄一眼。
“李公何意?”
李朝玄不躲不闪,直面女皇道:“身为宰辅,臣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事并无它意,一片公心。”
不少人都傻眼了,有些心灰意冷的人欣喜若狂。
谁都想不到,在这种时刻,居然是李朝玄这个从不结党的孤臣宰相站了出来。
从昭狱到刑部大牢,这是暂时保下了卢氏父子的命,更保下了其后牵连的一大批人。
这是向谁示好吗?可谁有值得李公李朝玄去硬顶着女皇的压力示好呢?
女皇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心中叹了口气,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原以为,这次能将李朝玄拉到自己身边,至少是在这次,跟她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但……
难道她今日也要拿掉李朝玄吗?
不现实。
林江晨终于发现,自己把李朝玄这个当朝宰辅,想浅了。
以利驱之,以法束之,以德动之。
李朝玄属于哪一种?
又或许这种人,本就不能简单的以君子或小人论述。
女皇的声音恢复了淡漠。
“既然如此,那就依李公之见,将犯官卢氏父子打入刑部大牢,刑部、大理寺双方会审,锦衣卫大统领林江晨代朕问检此案,三日内,朕要个结果。”
“退朝!”
女皇大袖一摆,身影消失在原地。
谁都能看出,此刻女皇的心情极度恶劣。
……
“这李朝玄是什么意思!”
卫青云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他不是咱们这边的吗?为什么要替他们说话!这么好的机会!这次本来能把那一波人一网打尽,他这么做图什么!”
小院儿正堂,自林江晨回来后便紧闭大门。
林江晨,黄容儿,西门卧,还有个莫名混进来的卫青云,正复盘着今日朝堂形式。
黄容儿呵斥道:“李公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