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晨仔细思索了一下，终于想起年轻道人的跟脚。
帝俊之孙，晏龙之子，生有一子一女。
放在大能满地走的洪荒中，身份不算最为尊贵，但也是站在高处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司幽笑道：“我就知道吓不到你小子，林江晨，不要误会，我没什么恶意，你把这一切可以看做是……”
林江晨平静道：“试炼，对吗。”
司幽打了个响指：“差不多吧。不过试炼也算不上，我还没那么大面子去考验圣人弟子，充其量只是自己有好奇心，想来看看女娲娘娘所选之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林江晨收起七绝剑，沉默不语。
司幽紧接道：“娘娘于我，或者说于天下生灵有大恩，你林江晨要是个不争气的，我好歹也得出手帮你一把不是？所以别介意，你也可以当我是姜无堰，其实没差别，姜无堰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林江晨笑了笑：“我那个叫姜无堰的朋友，是个连五品小鬼都打不过的笨蛋道士，你又是谁？”
司幽脸色一僵，随即有些失落。
一声嗤笑声传来。
封神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大大咧咧道：“怎么样，玩脱了吧？我就说了你小子少自作聪明，平白无故遭人记恨。”
司幽苦笑着点点头：“看来我又少了个朋友。”
封神榜拍拍他的肩膀：“这种事习惯就好，谁让你一开始不以真面目示人，搞这套洪荒里玩烂的把戏。你说你又不是收徒，做这些事有什么好处？”
司幽长长叹了口气。
封神榜回过头去，看向林江晨：“小林子，别埋怨他，这也是个可怜人。”
林江晨点头道：“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既然他……今天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以前的那些事，揭过就好。”
他顿了顿，又向司幽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拦下我？”
司幽的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反而问道：“记得垠江水神吗？”
他紧接道：“其实我与垠江水神没什么区别。他只是坐看一条江水起起落落，我也差不多，这些年来化身无数身份，在这司幽国里生老病死，笑看人间百态红尘。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没去管，也没那个心气去管。”
司幽轻叹道：“所以那天我骂那水神的话，其实也是骂自己的话。每当我想起当年那场天崩地裂的大战，整个天下都应了大劫，最后却要靠一个明明在大劫之外的娘娘拿命补救，心里就……总觉得司幽在当年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一缕残魂，苟活世间。”
司幽惨然一笑：“一缕残魂能干什么，你说对吧？”
林江晨看看司幽，又扭过头去看向封神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圣人的道统就直接断了？”
封神榜同样也是一声长叹。
“发生了什么……你就理解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吧，六圣之中五位圣人下场，亲自出手，至于原因……太多了，道统，气运，合道之基，圣人之下最顶尖的那波人，像是苟活在此处的孔宣，则是看到了一丝证道的希望。”
封神榜讥讽一笑：“天地间第七位圣人，你说这诱惑大不大？够不够他们争的？”
“所以啊，大家打来打去，打了几千年，这天地终于受不住了。大道三千，被生生打崩了大半，天地间灵气不断流散，眼看就要进入末法时代。最终圣人们提前发现不妙，分离了三十三天外天，你一层我一层，带着自己的门徒躲进去不理外事，留下天地万灵，在那片洪荒天地里等死，等着洪荒崩碎。”
“后来，也有不少人幡然醒悟，想要弥补过错，以自身为基开辟了一个又一个小世界，庇护无数圣灵。就比如你那个姘头所获得的的金灵圣母的传承，就是金灵圣母耗尽大罗道果，开辟小世界后，自身近乎陨落，只存一点真灵。无奈下只能自封起来，化身石像，留下传承，等获得传承的后人去唤醒。”
“但这也是杯水车薪，灵气流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便开辟小世界，也根本没时间把生灵转移进去。到最后，是本在劫外的娘娘挺身而出，燃烧自身圣人道果，将洪荒崩碎的时间生生拖延近千年。”
“娘娘在油尽灯枯之际，是山河社稷图和红绣球那两个家伙，以自身为代价，将娘娘强行封印起来，这才留下娘娘最后一点真灵。”
讲到这，封神榜已是泪流满面。
当年发生的事当然远远不止于此，那些疯狂而悲壮的事可以说个三天三夜。可哪有什么用呢？
该死的人一个没死，不该死的人反而一个接着一个，跟随着娘娘，不惜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也要将洪荒崩碎的时间拖久一点，哪怕只是一个呼吸。
还能化身石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直到洪荒崩碎之际，无数小千世界被开辟出来，最终能活下来的生灵，只占整个洪荒的十之一二。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崩之后，洪荒再也不见，只留下无数碎片。
除了像孔宣这种大能能在洪荒崩碎之时庇护一小块碎片，其它碎片上的生灵，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天下有几个孔宣？
更不用说，强如孔宣，也在此之后沉睡了无数岁月。
封神榜为什么说要带着斩仙飞刀去讨债？
大劫来临之前，陆压道人与孔宣的最后一战中，是陆压察觉到天地变化，最后主动收手，却被孔宣的五色神光打了个神形俱灭。
到最后，泪流满面的少年问了林江晨一个问题。
“你知道洪荒之时，天上有多少星辰吗？”
林江晨摇摇头。
少年自问自答。
“三百六十五，大周天之数，此乃盘古大神所化，天地至理。”
林江晨看向少年：“那为什么现在……”
少年惨然一笑。
“小时候，有没有听你父母讲过一个故事，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空中遥望着你。”
一个在民间流传甚广，只有大人在哄骗稚童时才会说出的幼稚谎言。
没有人深思过，为什么人会自然而然的生出这个荒诞的念头。
心之所动，念之所及，一饮一啄，皆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