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晨睁开眼，摇摇头：“我不会为你做主。”
沈复面容呆滞，失魂落魄道：“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给我希望？”
林江晨紧接道：“沈复，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为你伸冤，那这些年来点苍山上惨死的那些人，谁替他们伸冤？”
“我可以答应你，在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前，让你亲眼看见垠江水神金身崩碎，神魂俱灭。但你要知道，我这么做，是因为垠江水神杀你生父在前，漠视垠江上惨死冤魂在后，而不是因你沈复做对了事，得了善终，明白吗？”
只剩下一缕残魂的读书人热泪盈眶，深深跪拜下去，激动道：“当是如此，理应如此……”
读书人抬起头，哽咽道：“若是能早点遇见大人就好……若是……”
大千世界，纷纷扰扰，却唯独没有“如果”二字。
沈复站起身来，面无悲喜，只剩下解脱后的轻松。
他最后向林江晨一拜后，身影缓缓消散。
到最后，这位双手沾满鲜血的读书人，没有选择亲眼目睹大仇得报，而是换了一种让自己带着遗憾离开的方式，稍稍去赎自己的罪孽。
一阵清风吹过，天地之间，永远消失了一只恶贯满盈的凶恶鬼物。
也再无一位名为沈复的读书人。
司幽长长一叹，向林江晨道。
“那么现在先去哪？”
林江晨御剑而起，遥遥留下一句话。
“垠江水府。”
这一日，三千里垠江上空，风雨雷电交织，剑光大作。
垠江两岸清晰可见，道道恢弘剑气冲天，一具头顶苍穹的金身法相脚踏垠江，怒吼连连。
最后，一道贯穿上百里的庞大剑气，将这具金身法相一剑斩断。
林江晨重伤而归，而那位垠江水神则魂飞魄散，一身道行付诸东流，化为垠江水。
司幽隐去身形，只在一旁观战，并没有出手。
因为直到最后，那位厉鬼也只是选择让林江晨替自己洗刷冤屈，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这位道法通天的高人一眼。
细微之处，可观全貌。
司幽的那声轻叹，即为这名叫沈复的读书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见到林江晨凄惨的模样，司幽无奈道：“其实我出手也不是不行，甚至这件事本身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你……”
林江晨爽朗一笑，自进入神国以来，内心第一次真正的感到快意。
“我可不能丢了我师父的脸。”
司幽只是微笑。
林江晨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内腑丹田更是受了重创。
他没有再刻意压制修为，在这一战中水到渠成的晋升至八品，饶是如此，与那位九品渡劫境的水神一战，也是凶险万分，几次险死还生。
战况惨烈到七柄七绝飞剑全部崩碎。
但这也是自他获得传承以来，最为痛快的一战。
自此之后，剑心通明，再无尘埃。
林江晨疼的龇牙咧嘴，跟司幽打了招呼，便返回芙蕖城的那处客栈中，跟孙小圣简单说了几句，便开始闭关疗伤。
司幽亲自护法，在门外足足等了七日，才见到林江晨推门而出。
仍是年轻道士模样的司幽正靠在墙上，没个正行，与孙小圣逗乐子。
孙小圣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哪怕已经知道司幽的身份，仍然不以为意，一口一个“老姜”叫着。
用他的话说，自己认的是老姜这个人，至于他实际叫什么，又有什么来历，跟他孙小圣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让司幽稍稍好过一点。
稍稍打量了下林江晨的状态之后，司幽点点头：“还行，没伤到根基，后面几个月尽量别运气，好好疗养一番，自无大碍。”
林江晨伸了个懒腰，笑道：“不运气？那怎么可能，还有帐没算完呢。”
司幽打趣道：“怎么，你还要杀上皇宫，把我那后人给打杀了？弑君可是重罪。当然，我不管你就是，前提是你能打的赢宫里的供奉。”
林江晨翻翻白眼，没好气道：“不肖子孙自己去收拾，我懒得搭理。”
司幽哈哈一笑：“我就是想收拾也没机会了，早在十年前，我那个不肖子孙就已经病逝了。此代国君尽管是个昏聩的主，好歹也没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我这老祖宗就不管了。那你还要找谁去算账？”
林江晨大步迈出，又回过头：“自然是大阿山，当日修为不够，道理讲的不够痛快。你去不去？”
司幽笑道：“就你现在这状态，还想打上大阿山？也不怕被那群和尚给渡了去。”
孙小圣蹦到林江晨肩头上，毫不在意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老姜你磨磨唧唧的，到底去不去？”
司幽几步跟上去，一捅林江晨肩膀：“怎么，还认我这个朋友？”
林江晨不以为意道：“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你这么个朋友也还不错，至少打架的时候还有个帮手。我说司幽……算了，还是喊你老姜吧，你现在是个什么修为？”
司幽边走边道：“没剩多少啦，大劫之后我就陷入沉睡，睡醒之后修为几乎散尽，所以这些年来我在人间行走不问世事，也有一些想早点恢复修为的意思。至于现在嘛……”
司幽眨眨眼：“芙蕖城那位剑仙的传说，听过没？”
林江晨瞪大眼睛：“你说观荷悟道的那位？”
司幽哈哈一笑：“猜到啦？没错，就是我。遥想当年，我重回十一境，一剑划开天幕飞升而去，不知让多少姑娘为我倾心，想来又是一大笔风流债，头痛，头痛！”
林江晨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好奇道：“飞升？到底是怎么个飞升法？”
司幽解释道：“洪荒时期，十境圆满之后，修士想再进一步，需要借助飞升台飞升天外天，若能成功，便可破入十一境天仙。又或者有大毅力大资质者能独自破开人间界壁，而后者，又被看做有无大罗之基的资质。”
“只是洪荒破碎之后，飞升台也尽皆隐去，所以对修士来说，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你想想看，大罗之姿，即便是天骄辈出的洪荒，也罕有天才能担得起这种美誉，你说难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