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议气氛有些不一样。
直到临近结束，不少人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异样感来自何处。
太顺遂了。
刘正愈身为户部尚书，照例哭了会儿穷，直言道九州国国库空虚，又遭连年天灾，银库空了，粮仓里能饿死老鼠。
老人以头抢地，悲声哭怮，机锋直指兵部，要削减来年军费。
有意思的是，在户部尚书口中，女皇在位十余年，九州国入不支出了十余年。
老生常谈了。
照理来说，兵部尚书裴文礼应该跳出来，痛骂刘大人危言耸听，再道兵部心酸，顺便还要带上吏部，骂吏部为朝选官选出来一批蛀虫。
说不定最后还要以“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作为收场。
但今日没有，兵部尚书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军费一事关系甚多，不可轻动”便没了下文。
骠骑大将军张斐也没出来做搅屎棍。
所有人都很安静，每一条政令都有条不紊，小事批奏，大事留中，火药味少了许多。
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当朝宰辅李朝玄如一颗老松，闭目伫立在百官之首，一言不发。
直到近侍猛甩长鞭，鸣鞭如骤雷炸响，高喝“无事退朝”后，左都御史卢传侑身着绯衣，双手并举，行至大殿中央，郎声道。
“臣弹劾锦衣卫统领林江晨，目无国法，公器私用；结党营私，包藏祸心；行事乖张，德不配位……！”
来了！
大小官员精神一振，李朝玄心中微叹。
卢传侑细数林江晨七条大罪，上到目无法纪，下到行事跋扈，最后直言道。
“念在林江晨曾有功与朝廷，死罪可免，请陛下削其官职，判其流刑三千里。”
不少人眉头一皱。
卢传侑越界了。
督察院主章监查、弹劾以及建议，可最后的定罪督察院管不着，那是刑部与大理寺的权利。
刑部尚书陈松不发一言。
大理寺卿褚遂良装聋作哑。
女皇声音淡漠：“可有证据？”
卢传侑拿出一本的奏折交给近侍，坚定道：“铁证如山！林江晨所犯罪行皆在此折，请陛下过目。”
女皇粗略一览，眉头紧皱。片刻后，奏折被合上，女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将此折传阅与诸公，宣林江晨觐见。”
李朝玄打开奏折，看了半响，与女皇同样紧皱眉头，看向卢传侑的眼神有些冷漠。
奏折到了裴文礼手中，这位兵部尚书看了几眼，忽然讥笑道。
“铁证如山？卢大人，那这莫须有三字作何解释？”
卢传侑毫无惧色：“我等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
陈松接过奏折，淡淡开口道：“卢大人，督察院御史可风闻奏事不假，可什么时候督察院能代替刑部掌管刑罚政令了？林江晨不管是死罪可免还是活罪难饶，都凭陛下定夺，你卢传侑是何居心？”
卢传侑双膝跪地，颤声道。
“陛下，微臣万万没有不臣之心，但国贼势大，手持重器蒙蔽世人。林江晨此子心胸险恶，城府极深，又得女娲传承，任其成长下去，陛下危矣，九州危矣！”
字有锋芒，刀兵相见。
礼部尚书韩博远忽道。
“陛下，卢传侑虽有越矩之嫌，但其一片忧国之心，天地可鉴。林江晨崛起以来，所做之事我等皆有耳闻，虽立大功，但此人人品恶劣，与其不对者动辄打杀，帝都学院学子敢怒不敢言。又身怀传承神器，任其成长，必成大患！”
陈松躬身行礼道。
“请陛下将此子暂夺官身，送押刑部，待刑部查明后，是非曲直自可真相大白。”
忽然有人在大殿之外嗤笑几声，声音由远及近。
“要不怎么说你们读书人杀人不用刀呢，动动嘴皮子，我就要下刑部大牢了。陈大人，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演一出严刑逼供，拿到我自己摁手印的认罪状呢？”
林江晨阔步走进大殿。
“锦衣卫统领林江晨见过陛下。”
林江晨拱手，“陛下，卢传侑此人凭风闻奏事，弹劾微臣不忠不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但在微臣自证清白之前，臣有一事要请奏陛下。”
女皇点头后，林江晨道：“近日来，臣痛心九州修者无法可修，夜不能寐。可推行功法之事，耗资巨大，牵连三十六州，费时费力。既然如此，臣以为不如另辟蹊径。”
“方式方法，尽在此折，请女皇陛下过目。”
手中的奏折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这段时间来，大家明争暗斗，你抢我夺，为了什么？
谁都知道林江晨在说什么事。
与那本弹劾折子不同，女皇过目之后，便让近侍直接大声诵读了这本奏折上的内容。
不少人对上面的内容早已有所了解，但仍不妨碍他们聚精会神，仔细聆听。
以皇室为基，朝廷主导，纳万宝商会为皇商，三者共存的情况下，将推行、保密、出售周天灵诀的成本核算出来，拆成百股，扣除皇室独占的四十股之外，其它吸引“民间”来认购。
以一年为基，按照功法所售盈余进行分红。
朝廷要新成立一个专门为保密功法所存在的机构，每年开支折合进成本中。
当奏折被合上的时候，大殿之内寂静无比。
刘正愈第一个大声赞同。
但在赞同之余，他只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户部能否认购三十股。
女皇置若罔闻。
根本不需要女皇出面，突然涌出来十几位官员不顾身份高低，直接斥责户部想与民争利。吐沫星子都快把这位户部尚书淹没了。
也有人出面反对，认为此举不妥。但被问及不妥在何处，反对之人只能云里雾里一通绕。
皇室四十股，以西门家和万宝商会为主的一波人瓜分了三十股，另外五股在林江晨手中，交给了黄容儿。
至于剩下的，全被李朝玄握在手里，早已跟诸多黄紫公卿通过了气。
真正没得到任何好处，竭力反对的只有以礼部尚书为首的那一小撮人。
至于原因。
卖功法就是背祖忘典，搜刮民膏，激起民怨。
总之，不管合不合理，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