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肃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到苏安禾身上。
苏安禾早在府牢里时便已经想好了说辞。
放自己的血去救云肃的事自是不能说的,但她可以用另一种说法圆过去。
“不知王爷是否听过,被毒舌咬伤的人,一般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把毒血放出来,或是用刀割,或是用嘴吸。”
云肃狐疑地皱了皱眉,方语瑶却不知道苏安禾又在打什么哑谜,一脸迷茫。
苏安禾接着道:“我见王爷面色发黑,便知道王爷是中了毒。虽说不知道王爷具体是中的什么毒,但我想这应该也和被毒舌咬的情况差不多,便拆开了王爷伤口的棉布,为王爷放毒血。至于王爷嘴边的血迹,则是我检查王爷的中毒情况时不小心沾上的。”
方语瑶瞪大了眼睛,“哪有人放血解毒的?王妃莫不是为了替自己辩解,胡诌出来的吧!”
苏安禾嫌弃地扫了她一眼,直视云肃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寻个太医来问问。试想,我是王爷的正妃,一身荣辱全仰仗着王爷,王爷死了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又为什么要去谋害王爷的性命?难道是嫌命太长了么?”
听到这话,云肃才惊觉,自己因为愤怒,竟然忽略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苏安禾娘家只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商户,若不是他们成亲成得早,她是无论如何也没资格做自己的王妃的。
而正如她所说,她的荣辱性命全都仰仗着他,又有何理由要害他?
方语瑶见云肃神情有异,绞着手想了想,突然双膝一弯跪在苏安禾面前。
“求王妃恕罪,妾身孤陋寡闻,并不知还有放血解毒这一说,又因关心则乱,误会了王妃,对王妃不敬。妾身自知罪该万死,但请王妃看在妾身一心为王爷着想的份上,原谅妾身的逾矩。”
她的语气充满了懊悔,跪在那一副风雨飘摇的模样,好似苏安禾不原谅她,她即刻就要活不下去了一样。
苏安禾好笑地看着她。
“方侧妃的反应倒是很快,这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一绝。”
方语瑶还没明白苏安禾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就突然挨了一巴掌。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苏安禾。
苏安禾却没有就此停手。
她站起身,猛地一脚踹在方语瑶的胸口上。
这一脚与刚才的那一巴掌一样,苏安禾都使出了全力。
虽然她现在身子还很虚,抵挡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府兵,但收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方语瑶,还是绰绰有余。
方语瑶吃痛,尖叫一声歪倒在地。
云肃也反应过来,竖眉喝道:“苏安禾,你干什么?!不过是一场误会,你竟是想要了方侧妃的命?”
苏安禾喘着气,“误会?王爷说得可真轻巧!”
她眉眼间尽是冰冷,“王爷可知,因为这一个你所谓的‘误会’,我和弗如阁的其他人又遭受了什么?!他们绑住我的手脚,堵住我的嘴,将我像牲口一般关进了那又黑又冷又潮湿的府牢。忍冬不过是替我说了几句话,就被你的侧妃打了三十脊杖!”
想起忍冬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苏安禾心痛无比,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哽咽,“脊杖啊,不是板子!她这是摆明了想要忍冬的命!我自嫁给你,就一直只有这一个贴身婢女,忍冬是我的奴婢,更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方语瑶想要我家人朋友的命,我如何要不得她的命?!”
苏安禾红着眼眶,一眨不眨地直瞪着云肃。
在这一刻,云肃突然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高门大院里的普通妇人,而是战场上领着千军万马的铮铮将领。
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语瑶却不知何时爬到了云肃脚边,嚎啕哭道:“王爷!妾身伤害了王妃,伤害了王妃的婢女,简直是罪该万死!可妾身真的只是误会了王妃,并不是要趁机欺辱王妃,请王爷明察!”
云肃低头看向她,没有立即扶她起来。
方语瑶继续哭道:“当时王爷情况危急,妾身忧心如焚,恨不得那受伤中毒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王爷。在看到王妃为王爷放血,妾身魂都差点吓掉了,一时冲动,这才冒犯了王妃,又恐王妃是被婢女挑拨,所以才严惩了忍冬。王爷,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但若是王妃执意要杀了妾身才能解气,妾身,妾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要王爷平安,妾身这条命,王妃尽管拿去吧!”
听她这么说,云肃便想起来是她用偶然寻得的丹药,替自己解了毒。
他心头一软,朝苏安禾道:“方侧妃的做法的确有欠考虑,但她救了本王的命,功大于过,王妃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原谅她这一回。”
“哈!”苏安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敢问王爷,方侧妃一介内宅妇人,是如何比那些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厉害,竟轻而易举地就将你身上的剧毒解了?”
云肃听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不悦地皱眉道:“纵使她不会医术,难道就不能有别的机缘,无意中获得解毒的丹药?”
苏安禾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只是这笑声中,难免深藏了些苦涩。
“你身为堂堂战王,就算不明医理,也该知晓些治伤治病的常识。丹药?她怎么不说是请了那天上的神仙,来替你解得毒呢?!”
“你,你简直是胡搅蛮缠!”云肃又被气着了。
苏安禾却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方语瑶,“方侧妃,我长这么大,也读过不少的书,只知一般的丹药都是补药,还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灵丹妙药能解百毒。你这丹药,是如何寻来的?那做出丹药的人,又长什么样?你且与我说一说,改日我有机会,到陛下面前去举荐,也免得这等奇人异士流落民间,不能为陛下所用。”
那丹药本来就是方语瑶胡诌出来的,此时听苏安禾这么问,便难免有些心慌。
她眼神飘忽地道:“那高人行踪不定,且不愿被束缚,就算王妃知晓他的样貌,只怕也难以寻到他的踪迹。妾身的哥哥也是运气好,才得了这么一颗。”
苏安禾冷笑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追问。
她自己救了云肃的事不能说,但也不能让方语瑶这个绿茶白白得了功劳。
话问到这个份上,只要云肃不是那彻头彻尾的傻子,总能看出一些端倪。
再退一万步来讲,能在云肃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也是好的。
苏安禾便换了个话题,“就算是方侧妃救了王爷吧。但一码归一码,她对王爷有功,那王爷赏她便是;但她对我的欺辱,我必然要让她如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