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云肃又来了一趟。
他不仅人来了,还给苏安禾带了一堆补身子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私藏,是当初他为南明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亲自赏的。
他从平民百姓起家,早已过惯了苦日子,这些陛下赏赐的珍稀之物,他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挥霍,如今,却全都被搬进了苏安禾的院子。
苏安禾身子还虚着,暂时不能下床。
听到忍冬的汇报,她只轻轻点了点头,并让她带着常嬷嬷一起,将东西都放好。
忍冬想起云肃临走前的细心叮嘱,忍不住想为他说两句话,可想起昨夜苏安禾的态度,她又生生将那些话憋回了肚中。
苏安禾日日在屋中修养,云肃则是每天早晚来都会来看她一回。
他的态度让弗如阁在战王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其他院里的仆妇小厮们都忍不住前来示好巴结。
按理说,如今这样的情形,弗如阁里的人都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可苏安禾对云肃态度冷淡,众人即便心中欢喜,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使得弗如阁的气氛反而比之前更压抑了。
苏安禾也不想这样,但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假意迎合让云肃对她更加上心。
如此过了几天。
苏安禾终于感觉自己的精气神恢复过来了。
天天都要面对云肃那张情绪深沉的脸,实在让她有些窒息。
于是这日一大早,她就好好拾掇了一番,准备去城西见一下倩碧。
元宵节前几日,常嬷嬷曾去看过倩碧一次,带回来江逸的一封信。
信上说他已经和苏父见过面,且制定好了开采的章程。
算算日子,这事现在应该已经步上正轨。
虽然苏安禾十分信得过江逸,但这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份事业,还是要亲自把关她才能放心。
“常嬷嬷,走吧。”
苏安禾带着常嬷嬷出了弗如阁。
然而两人刚踏上直通外面的石板路,就被守门的一个小厮拦住了。
“王妃,宫里来了人,说是怡妃娘娘要见你,还派了马车来,此时就候在大门口呢!”
“怡妃娘娘?”
“是啊。”
苏安禾略吃了一惊。
距离六皇子中毒将将过去几天,虽然他的毒已解,但那毒药霸道,他年纪又小,身体受损是不可避免的。
怡妃是他的生母,这时候应该正忙着照顾他才对,怎么会突然传话要见她?
不过以她和怡妃的交情,怡妃传召她,应该也不会是为了什么坏事。
苏安禾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扮,算不上华丽,但还算端庄,倒也不必回去换了。
“我知道了,你带路吧。”
小厮应了一声,带着苏安禾上了怡妃派来接她的马车。
待她走后,方立伦突然从一旁地角落里走出来,急急地往珍玉阁而去。
“方侧妃,等了这么些天,那贱人终于出府了。现在王爷也不在府里,咱们是现在就行动,还是……?”
方语瑶恨恨地捏着帕子,“也不知道那日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后王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我不理不睬,还日日跑到弗如阁去献殷勤。弗如阁那位,当真是个贱蹄子,嘴上说着不在乎,却在暗地里偷偷勾引王爷,真是无耻!”
方立伦却是自信满满地道:“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今日,我们都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侧妃,依我看,不如现在就派人去把她的马车劫了吧?”
方语瑶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她今日是被宫里的人召去的,咱们现在行动,她就进不了宫,不论最后是否成功,都等于是将宫里那位得罪了。你让他们去宫门口守着,等她出了宫,再找机会行动。”
方立伦笑着夸道:“不愧是做了战王侧妃的人,这行事,是越来越稳妥了。”
方语瑶得意地笑了笑,“哥哥就别拿我打趣了,快去安排吧。我就在府里备好美酒,等哥哥带着好消息回来共饮。”
“如此岂不快活赛神仙?”方立伦哈哈大笑两声,“你且等着吧!”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苏安禾一进宫门,就见到怡妃身边的春晓姑娘正站在墙边等候。
见过礼后,春晓便带着苏安禾径直来到了长欣宫。
苏安禾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她却总觉得如今的长欣宫,与以前不一样了。
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虽然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没什么变化,但这里的人,却几乎比以前多了一倍。
各门禁处都设立了守卫不说,行走于回廊走道上的仆妇们,也都生得孔武有力。
苏安禾一路跟着春晓往里走,所到之处,不论大道小道,都时常有人经过,完全不存在某一处地方无人值守的情况。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六皇子中毒的事,已经把怡妃的美好幻想彻底击碎了。
生为皇室子孙,不论生性多么淡泊洒脱,也终究无法逃过争权夺利的致命漩涡。
苏安禾依旧是在暖阁里见到的怡妃。
她到的时候,她正在茶桌上沏茶。
钗环雅致,妆容精美,人还是那个人,但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在无形之中变得凌厉了许多。
不过见到苏安禾,怡妃脸上还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战王妃,你来了?陛下昨日刚给了本宫一盒‘红髓’,说是云南巡抚年前进贡的特级普洱,最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喝,暖胃又暖身,你快来尝尝!”
苏安禾走过去,先给怡妃行了礼,接着才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
她接过怡妃递过来的茶水浅抿一口,“这茶汤红亮清澈,茶味陈香浓郁,果然是好茶。”
怡妃也端起杯子小饮一口,接着随意地道:“茶虽好,但若是将其置于浑水劣器中,再好的茶只怕也是白瞎。人也是一样,洁身自好固然没错,但若身处秽恶之地,却如同死物般不知挣扎、混混度日,那便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苏安禾又不傻,如何听不出来怡妃话中的含义?
但涉及党争,她一个局外人,实在不好随意置喙。
“娘娘果然饱读诗书、智慧过人,只是喝个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令人信服的道理来,妾身佩服。”
怡妃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智慧?本宫要是真有智慧,也不会让嵘儿白白遭受这番劫难。”
“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又何必一味地自责伤怀?”
听了这话,怡妃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了苏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