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禾奇怪地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们都下去。”
怡妃一挥手，将暖阁里的婢女全部遣了出去。
随后盯着苏安禾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那日救了嵘儿的人，是不是你？”
苏安禾暗吃一惊。
怎么回事，云肃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出她曾经救过他也就罢了，怡妃与她一共才见了三次面，怎么也会有此猜想？
那日长欣宫守备森严，为了能有机会救六皇子，她不得不让云肃帮忙。
可从始至终，她和云肃的行踪都没有暴露，更没有引人生疑，怡妃当时还晕过去了，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苏安禾心电急转，很快就明白怡妃并没有确认，只是在试探。
“娘娘说什么呢？虽然那日听说六皇子出事，我曾和王爷一起想来探望，但庞统领却说陛下下了死令，命我们立即出宫，我连长欣宫的门都没进去，又怎么会是救了六皇子的人？”
怡妃脸上似有些失望，“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苏安禾无奈地笑了笑。
“那会是谁呢？”怡妃轻轻转动着茶杯，“那日，连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张太医都束手无策，然而陛下将太医院的老太医都召进宫时，却发现张太医被人打晕在地上，而嵘儿身上的奇毒，也离奇地解了。”
苏安禾做出吃惊的模样，“竟有这等奇事？六皇子果然是受上天保佑的麟儿，这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她自以为自己伪装地十分完美，然而怡妃听完她的话，神色却立即严肃了起来。
“战王妃，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又何必苦苦骗我？”
苏安禾一头雾水，“我何事骗了娘娘？”
“嵘儿出事时，正值宫宴结束的时候，这消息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但具体出的何事，是意外还是人为，陛下却是早就下令封锁了消息。可你刚才听到我说他身中奇毒却不药而解，竟只对解毒之事感到惊奇，对他身中奇毒之事却毫不惊讶。”
怡妃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安禾的眼睛，“这就说明，你早就知道嵘儿是中了毒。”
苏安禾没想到，怡妃一番看似家常的话，竟暗藏了两处陷阱。
她只想着为六皇子脱险高兴，却不知陛下曾下令不许将六皇子中毒的事外传，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六皇子中毒，这件事必是人为，而设计谋害他的人，只可能是其他几位皇子的生母或是她们的亲信。
不管真凶是谁，都是这后宫里的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仅会损害天家颜面，还会在朝堂上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陛下之所以会对外封锁消息，就是基于这两个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追究此事，只不过大抵会低调处理，将真凶揪出，以个别的什么罪名发落了。
所以历史上才会有那么多无端夭折的皇家子孙。
“战王妃，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嵘儿中了毒的？”
苏安禾本想说是云肃告诉她的，但她不确定陛下有没有告诉云肃实情，要是没有，她这么说就相当于是不打自招了。
正在为难，却见怡妃突然从一旁拿了个小木盒打开。
“还有，这颗红珊瑚珠子，是我送你的那套头面上的吧？”
她用食指和拇指将盒子里的珠子捏了起来，“红珊瑚的首饰很多，可我送你的那套，却是南海进贡而来，每一颗珊瑚珠都经过精心打磨，其光泽和色彩远非普通珊瑚珠可比。”
苏安禾艰难地动了动嘴，却是什么推脱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说，怡妃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怀疑是她救了六皇子，原来是因为这颗珊瑚珠子。
当时情况紧急，她又要救人又要忙着躲避禁卫军的搜查，哪里注意得到头上的首饰是否完整？
怡妃瞧见她的表情，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她将珊瑚珠放进盒中，伸手握住了苏安禾抓着茶杯的手。
“战王妃，我虽不知道你是用的什么法子救了嵘儿，可我知道，你救他，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看我们母子可怜而已。我今日叫你进宫，也不是要逼你当众说出真相，而是想与你交心。”
“你不愿意承认是你救了嵘儿，想必是有什么苦衷，我也不勉强你，但你也别矢口否认，连让我向你表达谢意的机会都不给。”
苏安禾轻轻呼出一口气，“娘娘能否告诉我，这珠子，你是在哪捡到的？”
怡妃坐直身体，“不是我捡到的，是我这的小宫女打扫时发现的，就在嵘儿卧房的后窗外。”
这么说，是她翻窗时不小心掉落的。
“那小宫女拿着珠子前来禀报，怀疑是打晕了张太医的刺客掉的，可我一眼就认出，这珠子是我送给你的那套红珊瑚头面上的。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当时嵘儿的卧房警戒那么森严，你竟也敢潜进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安禾也觉得没必要再掩饰了。
“六皇子危在旦夕，陛下又下令让无关人等即刻出宫，若是不铤而走险，又该如何才能将他救回来？”
听到这话，怡妃突然就红了眼眶，“若没有你的铤而走险，我与嵘儿此刻，只怕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苏安禾反手过去握住怡妃的手，“六皇子如今已经脱险，娘娘也别太伤心了。”
怡妃便抬手拭去了眼泪， “你说得对。嵘儿没事，我该开心才是。此时此刻，该急该怒的人，是那想害嵘儿的人。我本以为，只要我不争不抢，就能护得嵘儿平安长大，却不想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那我又何必再委曲求全？”
苏安禾看着怡妃还挂着泪的坚毅脸庞，很有些心疼。
虽说怡妃已经生子，年纪也比苏安禾长上几岁，但在苏安禾看来，她也不过是个被深宫中的阴谋算计蹉跎的可怜母亲罢了。
“好了，不说那些。你今日可还有事？若无事，不如就留在宫里，陪我和嵘儿一起用了午膳再走吧？”
苏安禾也想看看六皇子的情况，便没有推辞。
用完膳，怡妃让宫女们给苏安禾装了许多礼物，又亲自送她到了宫门口。
她本想让先前那辆马车送苏安禾回去，却见宫门口早就停着一辆带着战王府标识的马车。
怡妃掩嘴笑道：“安禾，这是你家那位派来的吧？外面都传战王不喜他的王妃，我看，他这哪是不喜，是喜得不得了还差不多！”
苏安禾尴尬地笑了笑。
“快去吧，我倒是省了事。”
苏安禾便向她行礼，“妾身告退。”
赶车的车夫有些面生，但苏安禾也没多想，爬上马车后便靠在车避上闭目养神。
然而行着行着，她突然就觉得身上没了力气，脑袋也开始有些昏沉。
苏安禾心下一凛，刚想叫停马车，却见那个车夫蒙着面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