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禾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
可她睁开眼,发现身上除了有点钝痛外,没有任何不适。
再低头一看,原来她整个人都趴在云肃身上。
而云肃则是满脸痛苦,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她挪开撑在他胸膛上的双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满是鲜血。
“王爷!”
练笔第一个冲到现场,急急忙忙地扶起云肃的上半身。
忍冬也紧跟着冲了过来。
“王妃!”
看到苏安禾手上的血,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苏安禾上下检查了一圈,“伤到哪了?”
苏安禾举着沾满鲜血的手掌,呆呆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血。”
“那是……?”
苏安禾低头看了看云肃半躺在练笔怀里的云肃。
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是王爷的血。”
忍冬心下一惊,立即顺着苏安禾的目光看去。
只见云肃的胸膛处暗红一片,不断渗出的血液早已将衣裳浸湿,却依旧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王爷受伤了?”
没人回答忍冬的问题。
苏安禾看着昏迷不醒的云肃,以及自己掌心的鲜红,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她去抢缰绳,追云才会失去平衡摔倒。
她被摔出去是理所当然的。
但云肃脚踏踩在马镫里,又对追云无比熟悉,以他的功夫,化险为夷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他却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冲上来护住了她。
她和云肃手里都没有利器,从马上摔下来,除了擦伤和撞伤之外,最多不过是内脏受损引起内出血,不可能造成这样大量出血的外伤。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之前就受伤了,但伤口还没长好,因为坠马重新裂开,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没等苏安禾发问,练笔的行动便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叫来别的侍卫接替他扶着云肃,又命人去寻马车,随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扒开云肃的衣服准备上药。
见状,忍冬和玉竹等婢女自觉地扭过了头。
只有苏安禾目不转睛地盯着练笔的动作。
果然,扯开衣物后,云肃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再把绷带掀开,便露出了一条三寸余长的伤口。
伤口周围全是血,混着少许褐色的疤,看起来血肉模糊,很是瘆人。
练笔打开药瓶,一股脑将里面的药粉全倒在了云肃的伤口上。
在他重新帮云肃包扎的时候,苏安禾终于开了口。
“他这是,何时伤的?”
练笔手上的动作一顿,“王妃去庄子上的时候。”
那岂不就是前两天的事?
伤得这么重还骑马,他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单纯脑子坏了?
苏安禾有些无语,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又酸又麻的陌生感觉。
就为了抓她回去,他连命都不要了……
这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王妃,虽然王爷吩咐了此事不必告知你,但属下心里有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哪怕王爷醒来罚我,我也认了。”
苏安禾扭头看向他。
练笔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几日,王爷接到一个任务,要去肃清活跃在京城里的一个杀手组织。当初刺杀江大皇商的杀手,就是来自于此。”
“原本王爷已经计划得十分周密,人手也都安排好了。可王妃你突然说要去庄子上,王爷担心你的安危,硬是抽出了八个弟兄跟你一起去。”
说到这,他不再回避苏安禾的目光,而是直视着她道:“也正是因为少了这八个弟兄的接应,王爷与那杀手组织的头领陷入苦战,虽然最后成功将其歼灭,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竟然是这样?
云肃这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刚才从马上摔下来也是,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将伤口崩开,更不会因此陷入昏迷。
苏安禾彻底乱了。
她呆呆地凝视着云肃苍白的脸,喃喃问道:“王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练笔下意识就回道:“王妃,王爷他……”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他却突然收住了话头,转而叹了一口气。
“属下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这话,王妃还是等王爷醒了自己问他吧!”
说完,他便直起身,指挥着别的侍卫将云肃抬起来。
苏安禾这才看到,云肃的伤口已经重新包好,血也暂时止住了。
侍卫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依照练笔的吩咐把云肃转移到了车上。
看着云肃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苏安禾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这让她既惊异,又害怕,愣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练笔跳到马车前面,准备亲自赶车。
但他拉着缰绳,好半天都没有启程。
随行的侍卫便问:“练侍卫,不走么?”
练笔扭头朝苏安禾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等等。”
他是云肃身边最得力的人,云肃不能下达命令,他的话便是他们奉行的第一标准。
于是一行人或骑着马,或牵着马静静地围在马车周围,等着练笔的吩咐。
而此时的练笔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心中忐忑又平静。
他今日违背了王爷的意愿,擅自将王爷为王妃做的牺牲告诉了王妃。
虽然他不懂王妃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王爷,但他知道,王爷不想让王妃离开。
听了他的话,王妃会改变主意么?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也想好了。
若是王妃知道了王爷为她做了什么,却仍旧不肯回头,那就证明她没有资格做战王府的女主人。
早点离开对王爷来说,也是好事。
反之,她若因此改变了主意,那就证明王爷的苦心没有白费,王妃骨子里,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尽管事后可能会招来王爷的惩罚,但能借此看清王妃的为人,练笔觉得很值。
苏安禾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王妃?”
忍冬轻轻唤了声。
没有回应。
忍冬和玉竹木香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之色。
刚才练笔的话,她们站在旁边都听到了。
没想到王爷平日里看着冷漠,实际上却对王妃如此看重。
这样的夫婿,放在普通人家尚且难得,更不要说王爷还是南明唯一的战神。
王妃若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忍冬仍在纠结,玉竹却再也按耐不住,摇着苏安禾的手臂急道:“王妃,王爷伤成这样,你不回去看一看吗?若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
“走!”
玉竹那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刚到嘴边,苏安禾却突然甩开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去哪?”
玉竹懵了懵。
苏安禾脚下不停,只有定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