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给王妃赔罪？”云肃扬了扬眉毛。
方语瑶点点头，“王爷说得不错，但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云肃停下了脚步。
方语瑶便道：“弗如阁本就没多少人伺候，忍冬也被打伤了，听闻钱嬷嬷要去给王妃送婢女，妾身怕王妃用不惯刚进府的人，这才从我那院里挑了几个得用的带过去。”
云肃静静地听着。
方语瑶苦笑了一声继续道：“结果王爷也看见了。王妃不仅没有收我送过去的婢女，还一怒之下打伤了我。”
“她打你的确不对。只是如今她病着，本王也不好过于苛责，且她这回确实受了些委屈，心里有气也是难免的。”
云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方语瑶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王爷竟然在替那个贱人说话？！
方语瑶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心，因为太用力，连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王爷宽厚体贴，是王妃和妾身的福气。”
额头上的伤她已经提了好几次，云肃却每次都只是淡淡地应付过去，她便知道这已经不能作为牵制他情绪的筹码。
方语瑶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出痛心的模样道：“王爷，你可还记得倩碧？”
云肃不解地看向她。
方语瑶便解释道：“就是那个在王妃吃食里动手脚的婢女。”
云肃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小的三等婢女叫什么名字？
但此时听方语瑶这么一说，他顿时想起了之前喝过的那一口石子汤，满脸不悦地道：“哼，一个奴婢而已，本王记得她干什么？”
“王爷不记得她，妾身却记得。”
方语瑶仿佛没有看见云肃脸上的不快，自顾自地道： “当时她惹得王爷发怒，差点要被乱棍打死，是王妃救下了她。”
说到这，她扭头望向云肃，“可是……”
“可是什么？”
方语瑶突然又好像不敢说了：“王爷，妾身也是听下人们说的，你听了，可千万别生王妃的气，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是不是误会本王自会判断，你尽管说来。”云肃眉眼沉沉。
“你回府之前，妾身想了解一下王妃最近过得怎么样，便叫了绿芙带倩碧来回话，之后妾身便让倩碧回去了。后来你出了事，府里忙成一团，各处的婢女都露了面，唯独不见倩碧的身影。”
方语瑶顿了顿，见云肃听得认真，便继续道：“妾身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下午你醒来后，妾身回到珍玉阁，却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说……”
见她支支吾吾，云肃的耐心被耗尽，怒道：“他们说什么？！”
方语瑶便痛心道：“他们说，倩碧是被王妃私下处决了。”
“什么？！”
方语瑶看见云肃的表情，满心以为自己的奸计即将得逞。
她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善良，故作好心地劝道：“王爷，妾身也不愿相信，王妃会这么狠心。但是今日妾身去弗如阁，的确没有看见倩碧，若她好好的，王妃生病，她为何不出来服侍？”
说着，她又自责地补了一句：“妾身前脚刚找倩碧问了话，后脚她就失踪了，说不定，都是妾身害了她！”
倩碧不见了，于飞也被救走了。
可那又怎么样？
苏安禾现在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她已经让方立伦找了人看着王府各个出入口，只要倩碧敢靠近，他们便会悄无声息地要了她的命。
再者，倩碧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看诊吃药根本活不下来。
京城的各大药铺她也让方立伦留了眼线，找到倩碧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她死了，虐杀她的罪名，苏安禾就别想跑掉。
方语瑶正在暗自得意，却冷不防听云肃怒斥道：“那些个刁奴，今日敢私下编排王妃，他日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看来这战王府，也是时候好好整改整改了。”
“王爷？”
方语瑶懵了。
云肃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他不应该大发雷霆，再立即拿了苏安禾来问话吗？
云肃说完那番话，又拍着方语瑶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自责，那些个下人嚼舌根的话如何能信？倩碧之事，本王会亲自调查，再不济，等王妃情况好一些，本王当面问她便是。”
自从意识到苏安禾对自己的情意可能是真的，他便不想再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她。
不仅是因为他已经受够了她的阴阳怪气。
更是因为，作为一个领兵几十万的将领，这种偏听偏信的行为实在是不可取。
方语瑶不死心，试探道：“王爷说得对，下人的话的确不足为信。可是妾身听到他们这么说，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的吴嬷嬷来……”
吴嬷嬷被苏安禾所杀可是云肃亲眼所见。
她就不信这样提醒他，他还不起疑？
谁知云肃只是略皱了皱眉，轻描淡写地道：“吴嬷嬷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是咎由自取。”
方语瑶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巨浪。
云肃到底是丢了魂还是失了智？
竟然连吴嬷嬷的死，都不能唤起他对苏安禾的厌恶。
她惊恨交加，一句假意附和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肃却没注意她的情绪，只语重心长地劝道：“语瑶，王妃的性子倔强，平时对你也多有苛责，这些本王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毕竟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也总不能和她闹得天翻地覆，让外人看本王的笑话。你一向最是善解人意，想必能理解本王的难处。”
方语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可那笑容只在表面，衬得她眼底的恶毒犹如鬼魅。
可惜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肃个头高，并没有看见。
“王爷说得哪里的话？妾身身为你的侧妃，和王爷王妃都是一家人，自然是盼着王爷和王妃感情和睦。今日听王爷这样维护王妃，妾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理解王爷？”
云肃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果然不会叫本王失望。天黑了路不好走，你就不用送本王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说完，他便招了手让练笔扶着他往前走。
方语瑶退至路边福了福身，“妾身恭送王爷。”
待云肃的身影消失，她转身就给了绿芙一巴掌。
绿芙被打得泪花翻涌，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今日发生的事，件件都在方语瑶的意料之外，她的不安和忌恨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她上辈子快死了才注意到云肃，只知道他生平的一些大事，对他府中的小事一无所知。
若非如此，她又何需如此伏低做小，处处谨慎？
这一夜，弗如阁和正院都静悄悄的，珍玉阁里却是噼里啪啦声不断，伴随着时不时传出来的呜咽声，竟是到后半夜也没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