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次苏安禾一口气关停了好几家收益不好的铺子,但好歹还剩几家,给苏安贵安排个差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重用苏安贵,所以只说缺个人手,却没说具体要给他安排什么活。
而之所以把他弄去京城而不是留在威县,则是为了让苏长达投鼠忌器,免得他得了便宜最后却倒戈相向,又和苏长胜联合起来。
再者,京城是云肃的地盘,把人放在她和云肃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怕他借着他们的势胡作非为。
苏长达一听,苏安禾竟然要把苏安贵弄到京城去,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同意?
苏安贵也是一脸激动地起身朝云肃和苏安禾磕了几个头。
饭后,苏安禾又拉着苏长明叮嘱道:“爹,升米恩斗米仇,我已经给苏安贵安排了差事,你就不要再心软偷偷去帮衬了。大伯那边,若是他仍旧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也不必理他;若他想明白了,你倒是可以适当提点他一下做生意的路子,但也不要做得太多,省得吃力不讨好。”
其实按照苏安禾个人的意愿,她恨不得直接让她爹和那两家人断绝来往。
但以苏长明的性子,这是不可能的。
为了避免苏长明犯糊涂,她只能适当出手,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和平。
苏长明有些犹豫,但片刻后,还是怅然道:“爹活了这么大年纪,许多事竟然还没有你看得清楚,可见的确是老了。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苏安禾挽住他的手臂安慰道:“爹这么精神,哪里老了?你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是太看重手足之情罢了。”
“‘亲手足,重妻儿’,这是你太爷爷定下的家训。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时常叮嘱我们兄弟之间要互相帮衬,家族才能持久繁荣。”
苏长明拍了拍苏安禾的手背,“你和王爷也是一样,既然已经成为家人,便要好好相处,互相体谅。这回他能陪着你回来,就说明他对你已经有所改观,你可别再任性,说什么不稀罕他的话。”
苏安禾最怕听他唠叨这些,随便应付两句直接溜了。
下午日头不错,苏安禾午觉起来,便被云肃拉着出了门。
他没有叫马车,也不让练笔和忍冬跟着,只骑了追云,带着苏安禾一路疾驰。
“王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云肃却没回她。
等到了地方,苏安禾下马一看,才发现云肃竟然把她带到了一片墓地。
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云肃的娘,好像就葬在这里。
果然,他下马后便直朝着苏安禾记忆里的那个方向去,最后停在了一块刻有“先慈云凌氏之墓”的墓碑前。
苏安禾走过去,发现整座墓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上面摆着的贡品也都是新鲜的。
她不由奇道:“王爷,你提前派了人来?”
谁知云肃却摇头道:“没有。”
“那这是……”
正在苏安禾疑惑的时候,旁边来了个祭拜自己丈夫的老妪。
看到云肃和苏安禾两人,她也是满脸惊奇,“咦?平日里都是一个小厮来打扫,今天怎么来了两个这么好看的?”
苏安禾和云肃对视了一眼,走过去问道:“老人家,你说平时都有人来打扫,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那老妪道:“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县里苏家的,听那小厮说,这里面埋得,是他们老爷的亲家。”
啊?
云肃母亲的亲家,那不就是她自己家?
苏安禾犹在愣神,那老妪却像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继续道:“要我这个老婆子说,那云家的后人可真不是东西,自己的娘死了,好几年都不来看她一回。反倒是那苏家老爷重情重义,不仅每日都派人来打扫墓地,逢年过节还会亲自来上香,这云凌氏碑前的贡品就没断过。她虽然没享到儿女的福,但能享到亲家的福,倒也不算命苦……”
听她这么说,苏安禾下意识看了看云肃的表情。
但他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喜怒,只眼里偶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三年来,一直如此?”
老妪正说得起劲,突然被云肃打断,一下子就没了思路。
她愣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啊!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没事就来找我家老头子说话,那苏家的小厮日日都来,我看得一清二楚……”
老妪的话还在继续。
云肃却双膝一弯跪在了云凌氏的坟前。
他伸出手缓缓抚着墓碑上的刻字,神情悲痛而隐忍。
明明一句话没说,苏安禾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
“过来。”云肃的声音闷闷的。
苏安禾依言往前走了两步,被他一把拉着跪在了他身边。
其实她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跪。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墓里的人与她其实没什么关系。
但她占了原主的身体,云凌氏又是原主的正经婆母,也算是她的长辈,跪就跪了吧。
云肃跪了很久。
久到连经历过无比严苛的军事训练的苏安禾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那和亡夫唠家常的老妪也走了大半天了,他才直起身。
苏安禾也跟着爬起来。
到底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即便融合了她意识里的能量,体能也还是差了很多。
再加上之前有过好几次大损伤,这跪得久了,竟让苏安禾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要不是云肃伸手扶了她一把,说不定她还要摔一跤。
回去之后,云肃一下午都没开口说过话。
苏安禾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去打扰他。
然而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云肃落了座,却突然喊了一句:“拿酒来!”
练笔站在他身后,听见这话立即紧张地唤道“王爷,你……”
云肃回头瞪了他一眼,练笔顿时不敢说话了,只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地表情。
苏长明则是愣了愣,接着一脸欢喜地吩咐道:“快去,把我珍藏的那坛将军醉拿出来,今夜我要与王爷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很快,小厮就抱着一坛还带着泥封的老酒回来了。
当封口被打开,那股浓郁地酒香飘出来时,练笔的神情顿时变得必之前还要紧张。
苏安禾觉得奇怪,便问:“怎么了?难道你怕这酒有问题?”
练笔摇摇头,“不是,是王爷他……”
“多嘴!”
云肃不让练笔说,练笔便只能闭嘴。
但很快,苏安禾就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小厮给云肃斟了一杯酒,他二话不说仰头一口喝了进去。
见他如此豪迈,苏长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王爷果然好酒……”
“量”字还没说出口,云肃就“咚”得一声倒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