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圈子里那么多富家小姐和名媛，你偏偏选中了阮家，我不禁怀疑你跟阮家那位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而儿女只是你们用来获得利益的筹码……”
上次去阮明月家里做客时，阮忠点上的表情，虽然看似是心疼女儿的，可是祁雨深却能嗅到他身上同类的气息。
——那是一种对于自己商业帝国未来的野心。
对于利益勃发的欲望的味道，祁雨深不会闻错，因为他自己也是猎手。
“你怎么敢这么说我！”听了这话，老爷子气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指着祁雨深说：“你这个不孝子！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早就应该将你卖出去，或是将你丢在国外，远远的，一个人！你就不会现在这么嘴硬！”
像现在这样，任由他在国内接管了一部分的祁氏，而他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祁老爷子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下一秒，却看见祁雨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说：“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外，这种事，你已经做过了。”
祁老爷子颤抖的身体忽然冷静下来，像是被冻住一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的男子目光深远，嘴角的笑容写明了嘲讽的意味。
他问自己的父亲：“爸，你不会连这点事都忘记了吧？当年，你甚至没有空送我去机场。”
祁老爷子目光震动，本来平静的表情也产生了裂痕，祁雨深几乎能听到那面具碎裂的声音。
客厅之中，沉默的时间仿佛长达一个世纪。
回忆起往事，父子二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往下提起，谁也不愿意去揭开过去给自己带来的伤疤。
谁都有做错的时候，可是他们无法宽宏大量地面对对方的错误。
“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你的能力最好。祁氏在你手里也逐渐有了更大的起色，往我所没有预见到的地方发展……我一直以你为荣。”说这话时，老爷子的声音比之前轻。
也是在这一刻起，老爷子的声音忽然显出了几分苍老。
有祁雨深这个儿子的时候已经三十几岁，而现在，祁雨深已经二十好几。
一个五六十的中年人，即便平时再怎么保养和自律，又哪能比得上年轻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呢？即便周围永远有女人前仆后继，可是他知道那些不过是浮光掠影，她们出于对他财产和地位的觊觎不顾一切。
真心对他的，早就已经没有了。从前，也不过是祁雨深的母亲一个人而已……
而那个人也早已经被自己伤害到无法挽回，最后死于一场意外。
至于她到底是意外死掉，还是一心寻死以至于没能躲避开意外，老爷子不得而知。而现在他也没有勇气去弄懂。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听你的所有决定和命令。”祁雨深喉头微动，说出的话却依旧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爷子不愿意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他心头的结难以打开。
老爷子眼里属于亲情的光芒闪烁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看祁雨深如此强硬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有些气恼。
“不管怎么样，这婚约是定下了！如果你敢擅自取消，结果会非常糟糕。即使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我也会毫不留情面。”他才不会去管阮忠对待阮明月究竟是什么态度。
人活到这个份上，这个家庭里家庭教育一塌糊涂，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听自己的话，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所以起码在他死之前，他要牢牢将祁氏守住。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自己的商业城堡，而任何有可能让祁氏更上一层楼的利益，他也会牢牢抓住。
祁雨深忽然笑起来，说：“从之前就是这样……你总是指望着一场联姻，能够给你带来怎样的利益。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如果你支持我，我的事业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前景？”
老爷子似乎被问住了，盯着祁雨深，并没有说话。
“他们家的事业终究姓阮，能够到你手里的，不过只有钱。可我呢？我姓祁。”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如果再不懂，那就是不懂装懂了。
祁雨深没有必要说的更详细。
他盯着自己的父亲。
几十年来，这个男人在他面前似乎从来没有显出过颓态。即便是这样对峙的时刻，即便是说“我以你为荣”这样本该温情脉脉的话，老爷子也始终是一副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出的话像是一种施舍。
可是但凡他松一点口，但凡他愿意支持……祁雨深觉得，自己会原谅很多。
可对面的人只是冷冷地说：“你是姓祁，没错。但是你的事业是你的，不是我的。”
说完以后，老爷子直接离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再给。
门被打开又关上，有一阵风偷偷钻了进来，很快被屋内的暖意所驱散。只是祁雨深的脸上却似乎结了一层薄霜，怎么也化不开。
盯着那扇大门许久，知道那个人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可是婚约的事情仍旧没有解决……
他将目光转向了沈忧紧闭的房门。
沈忧一直在里面，祁雨深却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多少，又能猜出几分。
整个谈话过程，他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老爷子也同样。
祁雨深不知道自己刚刚和老爷子的言辞是否过激，在牵扯到沈忧身世的那些话，是否有哪一句让敏感的她受到了伤害。
即便她不是沈忧。
而与老爷子的对峙，也让祁雨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并不是长期以来思考的结果，而更像是一直以来零零碎碎的量变，直到方才细小的言语细节引发了质变，祁雨深恍然明白自己对门后那个女人的感情，的确不是兄妹之间的感情。
或者说，门后的陆清雪。
在他以为自己要失去沈忧这个收养来的妹妹时，她却没有死。她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并且变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