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掌柜哼着小曲走进房间,发现陈沛生脸色阴沉,还看到一旁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的账房,心里就是一咯噔。
曹掌柜压下突如其来的不安,一脸关切地问道:“妹夫,这是怎么了?是酒楼的账目出现大纰漏?”
说罢,他厉声呵斥账房:“老李,你是醉仙楼的老人了,做个账怎么还能出错?”
账房却死死垂着脑袋,完全没有搭理曹掌柜的意思。
这下,曹掌柜心里更慌了,刚要继续大声质问,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本厚厚的账本劈头盖脸砸过来:“够了!”
陈沛生失望地看着曹掌柜,脸色冷得吓人:
“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我让你做醉仙楼的掌柜,结果十年不到的时间,你竟然贪墨了整整五千年两银子!”
曹掌柜脸色大变,下意识否认:“妹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是你大舅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见陈沛生不为所动,依然冷冷地看着自己,曹掌柜慌乱之下指着账房甩锅:“是老李,肯定是老李干的,他管着酒楼的账目,想做点手脚栽赃给我太简单了!”
账房气得不行,鼓瞪着眼怒骂:“好你个曹兴旺,当初是你威胁我,我一时糊涂才替你做假账,现在你竟敢把脏水全泼到我头上,你简直不是人!”
曹掌柜抵死不认,一脸委屈地对陈沛生喊冤:“妹夫,咱俩可是亲戚,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陈沛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向曹掌柜的眼神只有漠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我这醉仙楼是容不下你了。”
陈家与曹家世代交好,到了陈沛生这一代就定下娃娃亲。
后来曹家没落,一家老小挤在一个小破院过活,陈家依然没有退亲,等陈沛生到了成婚的年纪,风风光光迎娶曹家女儿过门。
夫妻俩琴瑟和鸣,陈沛生仁厚愿意拉岳家一把,就同意曹兴旺来醉仙楼做掌柜。
陈沛生醉心厨艺却不是傻子,曹兴旺私下里做了什么他有所耳闻。
只是看在妻子和两家过去的情分上,对曹掌柜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曹兴旺的胃口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来越嚣张,不仅贪墨了五千两银子,还敢借醉仙楼的名义构陷同行,处处给醉仙楼树敌。
这触碰到陈沛生的底线,是陈沛生绝不能忍受的!
见陈沛生来真的,完全顾念多年的情分,曹掌柜恼羞成怒:
“好,好,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亏得我妹子为你生儿育女孝顺公婆,你竟连她的亲兄长也容不下,你当真好得很!”
说完,他一脚踹翻挡路的椅子,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好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冲进来,在曹掌柜懵逼的目光中,一哄而上将他掀翻在地。
曹掌柜一下子慌了,奋力挣扎看向陈沛生:
“妹、妹夫,你这是要做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自然要当着两家的面弄清楚。”
曹掌柜瞪大眼睛,刚要开口说什么,嘴巴就被死死堵住,让他无法说出求饶的话。
陈沛生手一挥,曹掌柜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押了下去。
房间里恢复安静,陈沛生沉默良久,才吩咐一旁的随从:“去备些贵重的礼物,明日一早随我去盛园赔罪。”
随从听令,立即去办。
盛安对陈沛生的雷厉风行一无所知,第二天她起得格外早,烤好今日份的五十只烤鸡,她顾不得休息,带着四个宝处理食材。
盛园第一位订餐的客人,今日中午就要过来吃饭。
饶是前世接待的客人不计其数,盛园依然对这一世的第一位客人严谨对待,不允许发生任何砸招牌的意外。
盛安的严阵以待,让四个宝也不敢大意,个个系好围裙,戴上帽子,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五个人忙活了半个时辰,所有食材处理完成,就等着下锅上桌。
这时,书棋急匆匆地走进来:“主子,醉仙楼的陈老板过来了,说是要当面向您赔礼道歉。”
盛安微微挑眉:“动作倒是挺快。”
书棋小声道:“听说昨天上午就把姓曹的处理了,若非曹家老小跪下求情,姓曹的这会儿怕是在牢里蹲着。”
盛安诧异道:“你特意去陈家那边打听过情况?”
书棋嘿嘿笑,算是默认了。
盛安没有说什么,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嘛。
解下围裙摘下帽子,盛安随意整了整衣衫,就来到前院的厅堂。
看到这张过分年轻的脸,陈沛生的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敬佩。
他立即站起身,郑重地对盛安拱手行礼:“陈某御下不严,让醉仙楼前掌柜险些坏了盛园的声誉,今日来此向盛老板赔罪!”
随后,两口大箱子被抬上来。
盛安看了陈沛生一眼,态度不冷不热地说道:“陈老板的歉意我收下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希望不会有下次。”
冤有头债有主,曹掌柜自作主张算计盛园,并非陈沛生授意,她自然不会给陈沛生难堪。
陈沛生没想到盛安这么好说话,松口气之余一脸正色地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盛安勉强信了他的话,也没有问曹掌柜的下场,直接开口赶人:“中午有客人来用膳,我还要去厨房准备,就不招待陈老板了。”
陈沛生眼睛一亮,试探着提出请求:“盛老板,不知陈某能否去厨房看一眼?”
生怕盛安误会,他连忙解释道:“盛老板做的烤鸡堪称一绝,陈某对盛老板精湛的厨艺佩服至极,绝无偷师的想法。”
盛安直视陈沛生,从这双热切的眼睛里,看到了跃跃欲试。
她略一沉吟,决定给陈沛生一点小小的震撼:“可以。”
陈沛生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听到“可以”二字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待确定自己心愿达成,他再次拱手,嘴角越咧越大:“多谢盛老板。”
盛安有些没眼看,含蓄地点点头往大厨房走。
陈沛生快步跟上,本想与盛安分享一下自己积累的烹饪小技巧,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四个宝看到眼生的陈沛生,相互使眼色俨然猜到他的身份,无比好奇自家主子为什么会把人带到大厨房。
对于任何饭馆酒楼而言,厨房对外都是禁地,不会轻易让不相干的人进入,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醉仙楼老板。
盛安没有理会四个宝的眉眼官司,给她们安排好差事,就开始起锅烧油。
陈沛生随意看了眼大厨房的环境,见一切井井有条比醉仙楼的后厨干净整洁,心里不禁生出几分赧然,决定回去后就整改一番。
陈沛生知道厨房是禁地,就站在门口看着盛安忙活。
见她抓起一条约莫三斤重的鱼往油锅里放,陈沛生有些好奇她到底要做什么鱼。
盛安可不会跟他解释,目光专注地看着沸腾的油锅,时时观察锅里的油温,用笊篱慢慢给鱼翻面。
待鱼被炸得两面金黄起皮,盛安立即将鱼捞出来,放进一个长方形的铁架锅里。
而铁架锅底部铺满各种食材,有豆花,笋片,海带,以及鲜蘑菇。
紧接着,盛安再次起锅烧油,将煮开的料汁倒进铁架锅,刹那间整个厨房全是混合着鱼香的浓郁香气。
陈沛生震惊地瞪大眼睛,鼻息间的味道让他深深着迷。
只这股香味,他就知道盛安的厨艺绝不在他之下。
看着宝香将沉甸甸的铁架锅端到案板上,陈沛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说道:“这种吃法似乎是宁西府那边的。”
盛安一脸茫然:“宁西府是哪里?”
陈沛生:“……”
所以是他猜错了,这种吃法是盛老板自创的?
盛安似乎看出陈沛生的想法,很是随意地说道:“每到冬日家家户户会守着炉子煮菜吃,炉子煮鱼有什么稀奇的。”
她在铁匠铺定制了几个铁架锅,花了不少钱才做成她想要的效果。
被陈沛生偷学了去也没什么,反正他又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陈沛生信以为真,眼里的光亮越来越盛,恨不得现在就与盛安切磋厨艺。
盛安没有理会他,继续烹饪其它菜肴。
一时间厨房里香气四溢,附近的几只猫跃上枪头,伸长脖子朝着大厨房叫唤,恳求两脚兽施舍它们一点好吃的。
陈沛生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凝重再到怀疑人生。
明明盛老板的烹饪技巧,对火候的掌控,并没有比他高出多少,可偏偏这些普通的食材,像是完成了某种蜕变,一跃成为绝世美味。
他的嗅觉不会蒙骗他。
像是觉得打击的不够狠,等炉子上的八珍乌鸡汤出锅,盛安坏心眼的让宝蓝给陈沛年盛一碗。
宝蓝盛好汤端到陈沛生面前:“快到正午了,陈老板喝完汤垫垫肚子。”
陈沛生迫不及待接过汤碗,看着清澈透亮、鲜香中夹杂着药香的八珍乌鸡汤,即便还没有品尝,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厨艺不及盛安。
这个认知,让陈沛生挫败,彻底打消与盛安切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