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车在院门口停下,盛安拿着盒子一下马车,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是多日不见的张招娣。
盛安心里涌起一股喜悦,推开院门快步走进院子,果然看到张招娣坐在石桌前,正在陪盛爷爷盛奶奶说笑。
张招娣也看到了盛安,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安,你回来了,累不累?快过来歇着。”
盛安回门那天,就将徐家的地址告诉张招娣。时间过去了两个月,今日是张招娣第一次上门。
“稀客稀客,你什么时候到的?”
盛安笑着走过去,意外发现张招娣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了。
脸色微微一沉,当着爷爷奶奶的面,盛安不好多问,同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张招娣来到僻静的后院。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
对上好友充满关切的目光,在前院伪装坚强的张招娣终于绷不住,上前两步趴在盛安的肩头放声大哭:“安安,我好难过,我嫁不出去了,嗷嗷——”
盛安被这刺耳的哭声吓了一跳,急忙把人拉开捂住她嘴:“你小点声,别把我家那三只母鸡吓着,我还指望它们多下几个蛋呢。”
张招娣:“……”
是谁说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
原来好姐妹在你心里,连几个鸡蛋都不如!
张招娣愈发委屈,控诉地瞪着盛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小模样可怜极了。
盛安拿开捂住她嘴巴的手,踮脚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
“咱们招娣这么可爱,怎么会嫁不出去呢。就算真嫁不出去,不是还有我,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张招娣听得又想哭又想笑,五官扭曲地啐一口:“过好你自己的日子,谁稀罕你给我养老!”
感情这家伙好姐妹做够了,竟然异想天开想当她闺女。
她还没嫁人呢,可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
见张招娣终于止住眼泪,盛安果断拉回话题:“说说怎么回事,瞧你这双眼睛肿的,该不是昨晚哭到半宿吧?”
被提及伤心事,张招娣又想哭了。
憋了会儿将泪意憋回去,她才恶狠狠地说出缘由:
“刘勇那个杀千刀的,竟然不要脸的跟他表妹好上了,我家上门退婚他家不同意,他还敢骂我小肚鸡肠!安安,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记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盛安很快想起刘勇是谁,脸色不由得一沉:“这小子竟敢背叛你!”
刘勇是张招娣的未婚夫,两家长辈关系好了几十年,他们俩打小认识,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几年前两家长辈想亲上加亲,问过两人的意见后就给他们定下亲事。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两家就会办喜事,张招娣和刘勇将会结成真正的夫妻。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刘勇竟然跟自己的表妹好上了!
“他喜欢他表妹不早说,还想一直拖着我,拖到我家主动上门退婚,好让我背下退婚的黑锅,这样他跟他心爱的表明清清白白。”
张招娣攥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他家里人不同意,不肯接受我家退婚,又不能让他跟他表妹彻底断了,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盛安听着也来气,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坚决退婚么?”
张招娣毫不犹豫回答:“当然,这种朝三暮四的东西,连条狗都不如,肯定不能要了!”
盛安松了口气:“行,只要你态度坚决,你家里也站在你这边,这婚事肯定能退,不过你要提防刘家往你身上泼脏水。”
张招娣摆摆手,脸上的小表情带着得意:“放心,昨天我家敲锣打鼓的上门退婚,把他跟他表妹勾搭在一起的事宣扬开了。”
本来张家顾念两家多年的交情,打算悄悄将婚事退了,没想大张旗鼓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结果刘勇跑到张家大放厥词,话里话外嫌弃张招娣粗俗,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完全比不上他的亲亲表妹。
这一举动彻底把张家上下惹毛了,一大家子冲到张家将刘勇一顿打,当着一众看热闹的村民的面,说出刘勇的所做作为。
如此一来,刘家想往张招娣头上泼脏水也泼不成了。
“干得漂亮!”
盛安真心实意的夸赞张家人的明智,也为好姐妹有一心维护她的家人而高兴,同时很不理解好姐妹为什么能哭半宿。
“你对姓刘的感情也不深,都决定退婚了还哭什么?”
张招娣白了好友一眼:“虽然过错在于刘勇那个贱人,但是别人提起来只会笑话我没用,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守不住,还会说是我不好,那贱人才会跟自己的表妹好上。”
说到这里,张招娣明媚张扬的脸又开始扭曲:“那贱人带累了我的名声,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会娶我做媳妇,这还不值得我哭么!”
她已经十六岁了,是女子嫁人最好的年纪。
若是耽误个两三年,再想找个好夫婿就更难了。
她心里实在憋得慌,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怕他们跟着着急上火,才会大早上来找安安诉苦。
盛安明白了好姐妹的难处,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先把婚事退了,等风头过去托媒婆好好找一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张招娣垂头丧气,言语间却带着苦恼:“要是可以的话,我情愿赖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
说到这里,她羡慕地看着盛安:“盛爷爷盛奶奶跟我说了,你每天在集市摆摊卖馄饨,赚的钱完全能养活自己。”
要是她有这本事,爹娘应该会同意让她赖在家里一辈子。
盛安鼓励道:“你愿意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青州城这么大,多一两个馄饨摊影响不了什么。
“不了不了,家里人都嫌弃我做的饭,我就没开这一窍,万一把客人吃坏了,我赔都赔不起。”
张招娣连连拒绝,心里却备受感动。
安安做的馄饨她尝过了,比她奶做的红烧肉还要美味。
可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姐妹,都不会轻易交出自己谋生的手段,她哪好意思白占安安的便宜。
见张招娣实在不愿学,盛安也不好勉强,拉着她的手去厨房:“走,咱们去做午饭,我给你露一手。”
张招娣一听,才惊觉到了做午饭的时间:“不行,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家里人肯定会担心。”
盛安不肯松手:“你的去向你家里不会不知道,来我家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朋友,就留下来吃午饭。”
张招娣的脸色微微发红:“安安,我、我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吃你婆家的饭。”
盛安笑眯眯道:“没事,我把我的脸皮借给你,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我嫁人前的十几年,你可没少给我塞好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招娣留了下来。
两人来到厨房,一个清洗食材,一个切切切,气氛轻松又热闹。
张招娣说了不少村里的新鲜八卦,说得最多还是柳花枝一家。
得知这一个月里,佟宝根的家人频频来柳家闹腾,要求柳花枝嫁到佟家伺候佟宝根,盛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恶人自有恶人磨,柳花枝就受着吧。
见盛安感兴趣,张招娣又补充了不少细节:“佟家人头一次上门闹,就把柳花枝的头打伤了。要是柳花枝聪明些,借这个机会吓退佟家人,就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
可惜柳花枝脑子不好使,竟然轻易的放过了佟家人。
柿子都挑软的捏,看在佟家人眼里,不正是她好欺负么?
盛安冷冷一笑,一语中的:“八成是佟宝根捏着柳花枝的把柄,柳花枝才不敢跟佟家人硬碰硬。”
佟宝根伙同自己的堂表兄弟对奶奶下手,确实不是柳花枝撺掇他们干的,但是这件事与柳花枝脱不开关系。
若是佟宝根咬死是柳花枝指使他这么做,柳花枝的名声将会沾上巨大的污点,她企图高嫁的梦也会彻底破碎。
如此沉重的代价,柳花枝承受不起,才不敢与佟宝根鱼死网破。
徐瑾年下学回到家,径直地往厨房里走。
听到厨房里传来不熟悉的女声,他脚步一顿没有进去。
倒是盛安看到他的身影,对张招娣招呼道:“厨房里太热,你赶紧出去凉快凉快,看看有没有熟透的葡萄,摘下来饭后解腻。”
张招娣刚要说自己不怕热,一抬眼看到好姐妹的丈夫,赶紧站起身对徐瑾年打招呼:“徐童生回来了。”
徐瑾年看出她的不自在,微微颔首态度随和地说道:“安安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多谢你能过来陪她说话。”
张招娣暗暗感叹不愧是读书人,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不禁龇着一口大白牙:“安安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介意我来找她玩就行。”
徐瑾年笑着摇头:“你能来安安很高兴,我怎会介意。”
听到这话,张招娣果然放松了不少,乐呵呵地抱着竹箕去摘葡萄了。
徐瑾年来到灶膛前烧火,没问张招娣突然来家里的原因。
盛安主动说了她要退婚的事,顺嘴提了一句:“你应该认识不少没结婚的同龄人,有不错的就帮招娣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