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盛安一行人走过去,村民们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成林这个儿媳妇瞧着不错,跟瑾年那孩子挺有夫妻相的。”
“嗯,举止大气,不像农家出身。”
“瑾年几个成婚的堂哥,媳妇娶得都不如这个,那几房怕是又要不得劲了。”
“嘘,少说几句,传到那几个婆娘的耳朵里,仔细她们找上门来骂人。”
“嘁,谁怕谁啊!当年他们几兄弟闹成那样,还不是为了成林手里攥着的银钱。”
“话也不能这么说,兄弟情比银钱重要多了,但凡成林帮扶一下兄弟,他们不至于闹成这样。”
“你说的轻松,让你掏空家底帮扶兄长弟弟你愿意?刀子不割自己的肉,谁都会嘴上慷慨!”
“……”
已经走远的盛安等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村民为“有钱的弟弟/哥哥,该不该接济穷弟弟/穷哥哥”吵起来。
在正式动土修祖坟前,要先去祠堂祭拜先祖,告知动土的原因,以免惊扰埋在坟地的先祖们,顺便祈求先祖们保佑。
一行人直接来到徐氏祠堂,远远就看到祠堂门口站着徐家众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加起来有二三十人。
可谓是人丁兴旺。
徐家众人也看到了盛安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说笑,脸色微微僵硬显得有几分冷漠。
徐成林完全不受影响,一边走一边同盛安说话,说的都是自己小时候在村里的一些事。
徐翠莲却有些紧张,上前拽了拽徐成林的衣袖:“二哥,今日是给爹娘修坟,咱们能不吵就不吵。”
徐成林很大度地说道:“我的性子你清楚,只要他们不找茬,肯定不会吵起来。”
徐翠莲松开自家二哥,一脸愁容。
大哥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二哥,言语上不可能客气。
算了,吵就吵吧,别在爹娘的坟前打起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祠堂门口,六兄妹中的徐老大立即摆出长兄的架子,低声警告身旁的三弟徐老三:“别忘了今个是啥日子,待会儿跟你婆娘别说不该说的话。”
他也不待见不认兄弟的徐老二,可更不想今日被村里人看笑话。
不然大家会说他这个哥哥是窝囊废,连下面的几个弟弟都管不好,以后死了都没脸面对已经过世的爹娘。
徐老三心里对徐老大毫无敬意,这会儿也不敢表露出来:“大哥,我心里有数,今日给爹娘修坟是大事。”
一旁的徐老四笑得一脸和气,语气轻松地说道:“大哥放心,三哥不是三岁小孩,肯定知道轻重。”
徐老大的面色缓和一些:“知道就好。”
徐老四看了眼对面走来的一行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瑾年没有来,也不知道这次的院试,他能不能高中秀才。”
徐老三脸色一沉,控制不住情绪地破口大骂:“这种不孝不义的东西,连怀宁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要是能中秀才,就是老天爷不长眼!”
有关这个贱种的好消息传回一次,他就要被村里人嘲笑奚落一回。
这些年,他都快活成村里天大的笑话,走出去头都不敢抬起来。
明明是天煞孤星的命,偏偏有人眼瞎夸他天资聪慧,将来会考中进士做大官,这个贱种他配么?
“三哥,瑾年到底是你的亲儿子,若是他能考中秀才,那是咱们徐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说出去你面上也有光。”
徐老四苦口婆心的劝,话里话外很希望三哥能够缓和跟亲生儿子的关系。
“哼,这贱种是徐老二的儿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徐老三攥紧拳头,气得脸红脖子粗:“早知道他的存在,让徐老二跟咱们反目,当年我就该一把摔死他!”
当年徐老二的身家,整个村子加起来都比不上。
本来他年过而立无妻无子,所有的钱财会属于整个徐家,他们三房也能分不少,结果徐老二为了这个贱种,斩断所有的兄弟情义。
只要一想到即将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徐老三就抓心挠肝的疼,无尽的懊悔整整折磨了他十八年。
“行了老四,你就别说这些话刺激老三了,与其指望一个跟咱们不亲的侄子,还不如指望你的亲儿子。”
眼看徐成林一行人就要过来了,徐老大立马阻止还要再劝的徐老四,转头看向祠堂里正在擦拭祖宗牌位的年轻人:
“怀宁多好啊,长得一表人才,念书天分也高,学堂里的夫子都夸。要不是开蒙晚耽误了,他肯定能赶上今年的院试。”
听到自己的亲儿子被夸,徐老四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大哥过奖了,怀宁要努力的地方多着呢。好在他还年轻,夫子说明年下场,很有希望一举考上童生。”
县试和府试每年都能考,只要考过了就是童生。
院试则是两年一考,考过了即是秀才。
徐老大口中的怀宁,是徐老四的小儿子徐怀宁,比徐瑾年大三个月,如今在镇上唯一的学堂里念书。
兄弟几个说话的工夫,盛安一行人已经走到祠堂门口。
“哼!”
徐老三没有控制住情绪,冲徐成林发出一声冷嗤。
徐成林直接无视,意有所指地叮嘱盛安:“乡下习惯散养家禽家畜,你走路小心些,不要踩到它们的屎尿。”
盛安微微低头,端的一副乖顺的模样:“那些个畜生没人教才会这样,儿媳一定小心。”
听着公媳俩一唱一和指桑骂槐,徐老三的脸涨成猪肝色,气得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们……”
徐翠莲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压下徐老三的手:“三哥,这里是祠堂,你别犯浑扰先祖们的安宁!”
徐老大也觉得徐成林说话难听,却亲自体会过他的拳头有多硬,哪敢指责他什么,便拣着软柿子捏,开口训斥盛安:
“瑾年媳妇,你一个晚辈怎么说话的?还不快给你三叔赔罪!”
盛安无辜地眨了眨眼,迷惑不解地问道:“我说什么了?为什么要赔罪?”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着不远处一头正在畅快拉屎的猪说道:“原来徐家坝的畜生高贵,随地大小便不能说啊。”
徐老大被噎得直瞪眼,却拿装傻的盛安毫无办法。
“哈哈哈!”
徐成林大笑,看向盛安的眼神无比慈祥:“畜生就是畜生,怎么能让人给它赔罪?再是被主人纵容,年底也逃不过挨刀的命。”
盛安表示受教:“爹说的对。”
徐老三气得浑身直哆嗦,偏偏被徐翠莲拦着不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盛安和徐成林,一副恨不得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盛安撇撇嘴。
男女体力差距那么大,这人真想挣脱小姑,还能挣脱不了?
真是又菜又怂又爱玩!
徐家其他人在祠堂里打扫卫生,听到门口的动静,一个个走出来看情况。
看到眼生的盛安,瞬间猜到她是谁。
一双双打量的目光里,隐隐藏着不喜和恶意。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朝盛安走过来,脸上带着看似友善的笑容:“你就是安安吧?模样长得真好,怪不得你公公藏着掖着,这么久才带你回徐家坝。”
乍一听,这话似乎是在调侃,却禁不起仔细琢磨。
什么叫“你公公藏着掖着,这么久才带你回徐家坝”?
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公公跟儿媳不清不楚。
这个女人用心险恶,分明是想造黄谣!
盛安眸光一冷,上下打量女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回怼:“我嫁给瑾年几个月,也没见过你上门过,不会是你男人不许你走亲戚吧?”
什么情况下,一个到了做奶奶的中年妇女,不被自己的丈夫允许走亲戚?
自然是被戴过绿帽子,怕她在外面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啊。
女人松垮的脸皮一僵,根本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徐翠莲也反应过来,愤怒地一把推开她:“三嫂,在祠堂前你乱放什么臭屁,也不怕熏到祖先被祖先怪罪!”
徐三嫂心里憋屈的不行,却不敢继续在祠堂前放肆,只愤恨地瞪着盛安,像是要在她身上瞪出百八十个窟窿。
盛安冷冷一笑,毫不退缩地瞪回去。
突然,面前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紧急着如沐春风的嗓音带着歉意的响起:“弟妹,三婶不会说话,若是让弟妹不喜,还望弟妹见谅。”
盛安下意识看向声音的主人,看清对方与徐瑾年足有七八分像的脸,神情出现片刻的怔愣。
这人是……
盛安很快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更冷:“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她是哑巴!”
徐怀宁神情一滞,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老大等人见盛安如此嚣张,连徐三婶这位长辈都不放在眼里,纷纷对她怒目而视:“你放肆!”
徐成林上前一步,直接挡在盛安面前,撸起袖子露出青筋鼓起、能一拳爆一个脑袋的拳头:“看来我的脾气还是太好了,才纵得你们敢当面欺负瑾年媳妇!”
徐老大等人浑身一僵,顿觉自己身体的某处正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