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园年节歇业,不接待客人,隔壁病号的一日三餐却不能停。
第二天上午,盛安亲自带着刚出锅的米汤来到隔壁院子。
宋万均没有回金陵,就怕宁思涵病情恶化,他在金陵鞭长莫及。
得知盛安过来了,他亲自前来迎接:“有劳盛老板。”
见宋万均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些许轻松,盛安不禁猜测宁思涵的病情有所好转。
盛安没有出声询问,与宋万钧寒暄了两句,就一起来到宁思涵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依旧暖意充盈,盛安刚走进去,王太医和胡太医齐齐迎上来,态度热络的不像话:“这位就是盛老板把?久仰久仰!”
盛安下意识后退两步,与恨不得贴过来的俩老头保持距离:“二位好。”
宋万均见她受惊,连忙上前一步挡住王胡二人:“盛老板是来探望思涵的,二位大夫有事的话稍后再说。”
王胡二人随宁思涵来到青州,为谨慎起见宋万均没有对外宣扬他们的身份。
盛安也假装不知,走到病床前观察宁思涵的气色。
相比七天前的将死之相,宁思涵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虽然嘴唇还是没有血色,脸色依旧暗沉无光,但一看就是个大活人。
盛安暗暗松了口气,连续七日的老公鸡米汤还是有效果的。
刚准备收回目光,提醒宋万钧趁热将米汤给宁思涵喂下去,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与她没来得及撤离的视线对上。
盛安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这双眼睛真漂亮,兼具狐狸眼的妩媚感和桃花眼的深邃灵动。
这样一双眼睛长在男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女相。
盛安冲宁思涵微微颔首,便收回目光询问宋万均:“宁公子是何时苏醒的?”
宋万均也发现外甥醒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昨晚突然苏醒,两位大夫一同把脉,说思涵的身子有所好转。”
盛安点点头,神情轻松了几分:“既然宁公子苏醒,食谱也该调整一二,中午我会派人送来羹食。”
宋万钧激动不已,郑重向盛安拱手道谢:“劳烦了。”
仅仅喝了几天米汤,思涵的病情就开始好转,如今能进羹食,思涵定会一天比一天好。
盛安没有多留,看着宁思涵喝下米汤,拎着食盒就要走。
胡太医急忙出声:“盛老板,我等有两个问题需向您请教,能否耽搁片刻?”
王太医急切点头,生怕盛安摇头拒绝。
盛安清楚他们要问什么,想了想停下脚步:“就两个问题,二位问吧。”
胡太医一听,差点抽自己两嘴巴。
王太医也悔得很,觉得老搭档不靠谱,率先问出藏在心头多日的疑问:“盛老板厨艺精湛,烹饪的美食似有食补之效,不知盛老板是如何做到的。”
这段时间,他们反复研究盛园送来的米汤。
可是研究来研究去,就是普通的老公鸡米汤,完全不见草药的痕迹,这让他们对盛安的能力更加好奇。
“食补之效?做到这一点很难?不是有手就行么?”
盛安直接装傻,一脸懵逼地看着王胡二人:“人饿的头昏眼花时,一碗米粥便能让其恢复正常,多简单的事啊。”
王太医:“……”
胡太医:“……”
理是这么个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盛安继续有理有据的胡编乱造:“我的厨艺比普通人强,做的饭菜更符合大众口味,所以客人们喜欢我吃的饭。这饭吃好了,心情就舒畅,心情舒畅身体自然不会差。”
这话有科学依据,人体的很多病症是受情绪影响。
如女性常见的乳腺结节,就是情绪长期沉郁所致。
再如一些癌症患者,在不知病情的情况下,往往能多撑一两年。
一旦知晓自己的病治不好,心情压抑之下往往几个月就没了。
王太医和胡太医面面相觑,想出声反驳又无从说起,一时间只能沉默。
盛安催促道:“下一个问题。”
这次胡太医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宁公子的病会好么?”
盛安无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俩:“我是厨子只会做饭,看病救人的是你们,这个问题得问你们自己。”
胡太医:“……”
终是没忍住,他抽了自己一嘴巴。
王太医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同僚,冲盛安拱了拱手:“盛老板所言极是,在下有个提议,不知盛老板能否一听。”
盛安来了点兴趣:“您说。”
王太医没有犹豫,说出自己琢磨好几天的事:
“听说盛老板擅长做一道八珍乌鸡汤,这汤里添加了八味药材,能够补气益血,不知盛老板可有兴趣多尝试几道类似的药膳?”
盛安没想到王太医让她做药膳,思索片刻还是委婉拒绝:“我对药理一窍不通,万一做出来的药膳出问题,我无法对客人交代。”
现在她没有精力学药理,等过个几年十几年有空了,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说不定能研究出些门道,弄一个药膳大全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见盛安对药膳不感兴趣,王太医心里很失望,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通药理没关系,在下有一本药集送给盛老板,权当结个善缘。”
说完,不等盛安开口拒绝,吩咐门外的药童去自己房间取药集。
“王大夫,无功不受禄,这药集我不能要!”
盛安惊讶于王太医的慷慨,实在不好意思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书籍。
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药集医书之类的书籍,都是家传之物,市面上不可能出现,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一本药集罢了,盛老板不必客气。”
王太医抚须而笑,看向盛安的目光格外温和:“若是药集到了盛老板手里,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就不算埋没它。”
盛安无法拒绝这份馈赠,认真向王太医道谢:“我会认真研读,不辜负您的一番心意。”
王太医更加高兴,接过药童奉上的药集,亲自递给盛安:“你慢慢看,哪里不懂随时过来问我。”
胡太医忙道:“还有我,我也愿意为盛老板答疑解惑!”
盛安心里感动,再次行礼道谢。
宋万均目睹这一幕,清楚王胡两位太医看重盛安的能力,心里愈发懊悔没有早些来青州。
躺在床上的宁思涵目送盛安离去,唇齿间残留着米汤的鲜香气。
宋万均察觉到外甥的目光,坐在床前给外甥解释:“这位就是昨晚同你提过的盛老板,让你短暂恢复知觉和嗅觉的米汤就是她做的。”
宁思涵并没有真正恢复味觉和嗅觉,只有喝盛安熬的老公鸡米汤时,他才能尝到鲜味和咸味。
“她……很厉害。”
宁思涵吐字不算清晰,原本暗淡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
“嗯,她确实厉害,你的病情能好转多亏了她。”
宋万钧替外甥掖了掖被角,语气异常温和地安抚道:
“有盛老板和两位太医在,你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正如盛老板所言,心情舒畅身体才会好,你要放宽心。”
宁思涵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三舅舅,我会的。”
苟延残喘了二十三年,他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这些关心他的人都希望他活着。
盛安回到小楼时,孙婆子和李大丫正在打扫屋子,拆洗床上的被面和床单。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身上分外温暖,适合洗洗晒晒。
盛安嘱咐李大丫:“被子褥子也要抱出去晒,以后只要是晴天,半个月就要晒一次。”
李大丫连忙应下:“是,主子。”
盛安点点头,抬脚就要上二楼。
这时,李大丫出声道:“主子,奴婢听说宝蓝她们领到这个月的月银了,不知奴婢和孙婆子的月银何时发放?”
盛安回头看向李大丫,又看了眼孙婆子,见孙婆子吓得无声摇头,她重新看向李大丫:“你们俩的月银是每月最后一天发放,你忘记了?”
李大丫偷偷看了盛安一眼,见她神情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立即大起来:
“主子,奴婢没有忘,只是马上要过年了,奴婢想提前领到月银,好趁外面的铺子关门前买些东西过年。”
说罢,还不忘拉上孙婆子:“孙婆子,你是不是也要上街买东西?”
孙婆子闷不吭声,打扫的动作没有停。
李大丫气的不行,在盛安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瞪了孙婆子一眼。
盛安没有为难李大丫,提前几天给工资也不是大事:“既然你们要准备东西过年,以后每年腊月的月银提前十天发放。”
说罢,她上楼取来四两银子,每人给了二两:“马上要过年了,多给你们一两。”
孙婆子和李大丫每月的月银是一两,孙婆子要承担裁衣的工作,每次做完盛安会额外给她一份银钱。
接过二两银子,李大丫的脸上明显闪过失望。
孙婆子却捧着银子连连躬身:“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盛安冲她点点头,又看了李大丫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