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那个贱人!”
房铃走后,温都氏便愈发的歇斯底里起来。
木硕忙上前安抚,“主子,您千万动静小些!不要再这么打打砸砸的了....后日王府有喜事,今儿个咱们院里却死了人,这已是极大的不恭敬了,若是您这么着又叫郡王给知道了,岂不是更惹得郡王厌弃...”
“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何愁找不着机会治她!您别急于这一时啊!”
木硕说的不无道理,温都氏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平息了好一阵子心头的怒气。
好半晌,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沙朵死了,府上对她的家眷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老福晋作主,给了五十两。”
温都氏长吁一口气,眸底漫上一层淡淡的忧色,“到底是自幼便跟在我身边的人,她这一死,其实我的心也疼的慌!”
“主子,这怨不得您。”木硕扶着温都氏往内室走去,“谁让她背主了呢!”
“那日在偏厅,若不是她在老福晋跟前揭了您...您又何至于被那侧福晋彻底的夺了管家之权!”
“这也算是给咱们院儿的奴才们杀鸡儆猴了!不然,往后这王府的福晋们越来越多,若是没个怕的,她们还不都得见钱眼开的背主!”
“话是这么说...”温都氏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茬了!明儿你出去一趟,给她爹娘再去送五十两,也算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让她白死了!”
“是,奴婢知道了。”
天刚擦黑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里里外外忙了一天,房铃乏累至极,将各院巡查了一番,早早歇下了。
承运殿内,屈非白捧着厚厚一本书,披着薄衫盘坐榻上。
玉山从外头进来,走到一女婢身侧,压着声问,“怎么还不给主子爷去把灯点上?”
“主子今儿已经责罚过两个女婢,奴婢不敢去...”
玉山摇了摇头,往榻前走去,寻出火折子将灯点了,小心着往屈非白的跟前挪去。
“主子爷,您小心眼睛。”
屈非白看的仔细,丝毫没有听见玉山的话。
好一阵儿,才察觉眼前有了亮光。
他豁的抬起头往窗外看去,才发觉已经黑天了。
将书往榻几上一扔,骨节分明的两指把窗户开了半扇。
一股小风裹挟着夏日独有的凉意将丝丝细雨往窗内送来。
他闭起眼睛细细嗅着,除了清冽的花草气味,似乎还有另外一种熟悉的味道。
可那人并不在附近,他眉头一蹙,心下又有燥意升腾。
“今儿后晌,没一个人来过?”
玉山微微一滞,一时,摸不透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不过仅一瞬,他就回过味儿来了,却也未敢直言。
笑道:“后晌无人来,许是怕扰了主子您的清净!您这会儿想见谁,奴才这就给您叫去!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把人叫来了正好一处用...”
屈非白靠在锦垫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胳膊撑着膝,用手一下一下捏着眉心,没有睁眼。
半晌才冷冷道:“不必了,不想见,摆饭吧,今儿就在这儿用饭。”
见主子并不想提,玉山也很识趣的没有再提,往外头去了。
这一夜,屈非白仍旧宿在书房。
可辗转反侧一直都未能入睡。
黑暗中,他猛地坐起了身。
“来人。”
外头上夜的女婢听着里头叫,赶忙往里走去,“奴婢在。”
“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爷的话,已是三更天了。”
三更了,可外头的门一直都不曾有动静。
只有连绵的雨声。
他几次想撩起帐幔下榻往东院走,却还是忍住了。
长这么大,他何时向旁人低过头?便是宫里头那位爷他也是不曾在他跟前低头的。
如今却要为着这么一个女人?
笑话!
“下去吧。”他摆手,又躺回了榻上,阖上了眼皮,“往东院去一趟,告诉她们主子明儿随爷到多铎亲王府上赴宴。”
“是。”
次日,房铃还睡着,就被叫醒了。
“出什么事儿了?”睡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她还是觉得眼皮重的睁不开,脑子也是糊涂的很,整个人就是不愿意醒,只得懒懒的继续躺着。
“主子,您赶紧起了吧!”冬梅将昨儿夜半,承运殿那边来人传的话说与了房铃。
房铃这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你没听错吧?”
“绝无可能,昨儿来人传话的时候奴婢还清醒着呢!您赶紧起来梳妆吧。”冬梅催促。
“不可能啊!”房铃只好起身下榻,由着奴婢们伺候洗面漱口。
“你昨儿没同前来传话的人说我腾不开身?”
“奴婢说了,可传话的人说这是郡王爷特意吩咐下来的。”
房铃没有再说话,一切都完备后,见着时辰还早,她便先到老福晋处请了个安,而后往承运殿去。
“主子爷,侧福晋到了。”
屈非白正闭着眼睛站在殿中,展着胳膊任由下人们伺候穿衣。
“叫她到偏殿去。”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线沉稳而威严。
得了信,房铃便先往偏殿去了。
下人们正摆早膳,她未敢坐,往阶下站了去。
下了一夜的雨,天蓝了许多,初晨的几缕阳光透过碧色的树叶铺陈在院里。
几只不知名的雀儿从远处呼啦啦飞过来落到碧瓦上。
“侧福晋您瞧,它们还带着两只小雀儿呢!”
房铃抬起一手遮在额角循着思云手指的方向往碧瓦上看去。
“还真是!...”
屈非白从正殿出来往偏殿走,刚穿过抄手游廊就看到了站在檐下的那个身影。
一身荔枝色纱衣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浅青色褙子。
乌黑的发髻高高的盘了灵蛇髻,几支流苏钗花步摇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很是灵动。
她生的白嫩,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反让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处皮肉都白的那么耀眼。
如玉的面颊上两片胭脂般的红唇勾出一抹浓重的笑意,这让屈非白的心底一颤。
她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这么笑过。
原来,不在他跟前的时候,她竟能这么开心。
一时,他的眼前又浮现了房铃与屈玄的两次对视,心头又一股无名火。
一声没坑,负手进了偏殿。
见屈非白来了,房铃也赶紧跟着进了偏殿,请了个安。
“坐。”屈非白落了座,拈起筷子去夹菜,未看房铃一眼。
从他冷淡的态度房铃便得知他心情还是不爽利。
她也不想过多的招惹。
“妾身不坐了。”她抿了抿唇,语气柔和,“妾身来是想告诉爷,明儿就是您迎另一位侧福晋的日子了,今儿府上事儿还很多,妾身抽不出身陪你往...”
“怎么?你怕见着屈玄?”
这话好瘆人,房铃讶异,语气有些微颤,“并不是。”
“过来。”
“妾身...”
“爷让你过来!”
声线如雷。
房铃猛地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道阴鸷的眸光。
他端端坐着,周身的冷冽气场却令人胆寒。
正在一旁为他布菜的玉山也不禁怔愣住了,担忧的看向了房铃。
没法子了,房铃紧紧捏着帕子缓步往屈非白的身边踱去。
“跪下。”
屈非白夹了一口菜嚼着,声线恢复了平静。
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房铃一下子感到难堪极了。
她垂眸,鼓起勇气,淡淡道:“要妾身跪可以,可妾身要知道自己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