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情形后,房铃赶忙把房京墨往思云的怀里递去,缓步往郑氏和房溪的跟前走去。
房溪满脸愠色,一把将郑氏的衣袖撩开,冲房铃喊:“瞧瞧!那东西把我姨娘咬成什么样了!这是指定要留疤的!”
“来人!给我把那东西的衣裳扒了!扔到城外去!”
闻言,屋内女婢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轻易挪脚,毕竟是一条命,这说扔就扔..
见无人应声,郑氏一掌拍在了案桌上,扬声呵斥,“都愣着做什么!是聋了还是死了!还是不想在我这院里待着了!”
见郑氏是真怒了,下人们也不敢再耽搁,几人抬脚就上前从思云怀里抢人。
见状,冬梅一把将思云和房京墨护在了身后,将打头的那两个婆子推了一把,“大胆!你们敢动我们侧福晋的孩子!还有没有规矩!”
可那几个婆子却是不听,上前将冬梅往一旁扯去,另几个女婢不由分说从思云怀里抢孩子。
“主子!”思云有些慌了,死死抱住房京墨朝房铃喊。
“慢着!”见乱的不成样子,房铃这才开了口,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便不得已把老福晋搬了出来,“这孩子受王府老福晋的待见,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到老福晋的跟前领罪!”
果然,听闻王府老福晋,女婢婆子们皆停了手,朝厅内看去。
房溪见状,朝门口的人怒目怂恿,“她如今都已经被王府撵出来了!你们觉得老福晋还会管这个乞丐吗!你们怕什么!”
房铃冷冷看着房溪,“她们的命也是命,你为了你自个儿快意恩仇不把她们当人,你觉得她们会替你去卖命?”
“小孩子咬了人,我没说不罚她,可你出口就是死人,未免太过言重!”
房溪歪头看向房铃,抬手直指她的脸,嗤笑一声,“房铃!你在这儿说教谁呢?还当你是那个身份尊贵的侧福晋呐?”
房溪说着,眸光上上下下将房铃打量了一遍,抬手猛地将她发髻上唯一的一根银簪拔下。
发丝倾泻而下,是有些狼狈的。
“你也不瞧瞧你现在这副衰样儿!怪不得王府要休了你!你就是一个丧门星!出嫁当日就把大夫人给克死了!怀了孩子也被人家嫡福晋打的流产了!”
“你这辈子就是衰命!这王府休书一封,往后,你觉得这京中还有哪家的公子敢迎你进门?”
房溪越说越得意,抬手用帕子掩面,笑得前仰后哈。
“你说你还活个什么劲儿啊!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如此活着,你不觉得很丢人吗!”话罢,房溪将手中的那根银簪狠狠往房铃身上掷去。
被这般折辱,房铃心中有气,本想回怼几句。
奈何房京墨确实已经把郑氏的胳膊咬出了血,若是再惹的房溪和郑氏执意要报官,反而得不偿失。
只得在不知不觉间把头低了下去,等着房溪的气泄完。
见房铃并没有还嘴之意,房溪心头的气也消了不少
“好,你方才说你会罚她,那我和我姨娘想听听你会如何罚她。”房溪落了座,扬着下巴盯视着眼前的人。
“若是你的惩戒我和我姨娘都满意,便听你的,若是不满意,便得按我们说的来!”说罢,房溪朝郑氏看一眼,“姨娘,你觉得呢?”
郑氏想都没想,点了点头。
她将房京墨弄来,本就是想试探房铃对房京墨的在乎程度,因此,对房溪的这个提议很是赞同。
房铃没有应声,转头朝门口的房京墨看去。
那孩子紧紧环着思云的脖子,面色惊恐,显然是有些吓到了。
瘪着嘴,红着眼,离得有些远,房铃看不清她究竟掉没掉眼泪。
可光是那副可怜样儿,都足以让房铃心痛的了。
她清楚房京墨的性子,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从未这般伤过人。
今日咬了郑氏,不必细想都知道是谁的问题。
可她更知道,她现在在房府是人微言轻,没人会听她为房京墨据理力争的。
搞不好,连她都得再挨自己父亲几个巴掌。
“快说啊!我可没功夫在这儿同你耗着!”房溪又变了脸,催促道。
房铃收回眸光,看向房溪,“你们先说吧,我想听听你想怎么罚这孩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房溪冷笑一声,反手指向了自己,“我?二姐姐,你是真有胆啊!你居然让我出主意?”
房铃睨着房溪,淡然一笑,“你但说无妨。”
一时间,厅内寂静无声。
未等房溪说话,郑氏倒是先开了口。
“既如此,张妈妈,到外头去,把板子拿进来。”
房铃眉心一跳,看向郑氏,定定道:“板子不成!你让一个不足四岁的孩子挨板子,亏你想的出来!”
“好。”郑氏像是早已预料到了房铃会拒绝似的,毫不犹豫地抛出了下一个法子,“那便拿戒尺来吧。”
戒尺...打手心的话,或许还能承受的住...
房铃思忖一瞬,“打几下?”
“二十下,如何?”郑氏盯视着房铃,语气不容置疑。
房铃又转头往房京墨看去。
“这也不成?张妈妈,那便把绣花的长针拿来吧!扎十指指尖总...”
房铃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郑氏的话,“拿戒尺!”
郑氏笑了,朝一旁的张妈妈扬了扬下巴。
须臾,张妈妈便将戒尺拿了来,思云抱着房京墨也被推搡到了郑氏的跟前。
“可以打了吗?”郑氏抬眼,朝房铃浅笑。
房京墨已经哭出了声,房铃不忍再看,一狠心背过了身去。
张妈妈上前,一手攥住了房京墨的脸,另一手将戒尺高高扬起。
思云惊诧出声,“不是打手心吗!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何时说是打手心了?”郑氏缓缓将茶盏搁下。
闻言,房铃赶紧转回了身,“不是打手心那是打哪儿!”
“当然是抽脸了!”房溪白了房铃一眼,“她咬的我姨娘那么疼,都出血了!你以为打打手心这事就过了?”
房铃气的肝疼,不由得缓缓阖上了眼睛。
...
“主子,您喝点水吧...”
房铃躺在榻上,未睁眼,抬手摆了摆,“不渴。”
冬梅抿了抿唇,只得将杯盏往案几上搁去。
“拿镜子来。”房铃睁开眼,起身盘坐在了榻上。
冬梅未动,满脸忧色的看向房铃,“还是别照镜子了...”
“快拿来。”房铃气若游丝道。
从昨儿到今儿她都没怎么吃上东西,一早起来洗了三大盆衣裳不说,方才又受了那么大的气,身子早已疲软无力。
冬梅不敢再违抗,只得将镜子拿了来捧到了房铃的脸跟前。
镜子里,苍白面孔已略显浮肿,两腮上布满了红痕。
触目惊心。
方才皮肉的那股麻木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尖锐的痛感。
痛到她不敢用指尖去触摸。
冬梅背过脸去,忍不住哽咽出声,“这才回房府过了一夜,您身上就添了这么多的伤,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您为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这么着...值得吗?您这么为她,往后她长大了,未必记得住!”
房铃将铜镜推开,淡淡道:“什么值不值得的,她那么小,皮肉那么嫩给,如何能受得了这般责罚...”
“我也压根没想让她记得这事儿。”
“至于这委屈...”房铃紧紧咬着唇,眸色冷冽,“总有能还回来的时候!”
冬梅还想说什么,被房铃打断了,“王府那边还没来人?”
“没有,根本没信儿。”
沉吟片刻,房铃起身下榻,“既如此,先把钱妈妈和京墨送出府吧,在这儿待着,也是受委屈。”
冬梅神色一滞,“这法子好啊!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奴婢这就去把人叫来!”
出了府,冬梅赶紧寻了一辆马车,几人上车后直奔妙真医馆。
“钱妈妈,这几日你便带着京墨先住回你们家里头吧,哪天我拿到休书从房府搬出来就去接你们。”房铃抬手抚向房京墨的头。
看着她那张安然沉睡的脸,房铃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也没那么痛了。
“主子您放心吧,老奴一定会照看好小主子。”说着,钱妈妈叹了口气,看向房铃的眸间满是忧色,“倒是您...能不能照顾好自个儿...”
房拎浅笑,“妈妈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起码,咱们现在都不必再忍受王府里头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不是吗?”
钱妈妈知道房铃这是在安慰她,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房铃也不知道这话她是在说给她们几个听,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突然间,马车猛地颠了几下将房铃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快!抓紧车窗!”冬梅大喊一声,将房铃和房京墨紧紧护住,思云也赶紧去搀钱妈妈。
紧接着,伴随着车外一片碰撞声和尖叫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驾的车!你到底会不会驾车!知不知道我们主子是谁!你敢惊我们主子的大驾!...”
“不...小的...”
“啪!”
“啪!”
几句吵嚷声过后,原本热闹的集市陡然间静了下来。
而后,皮鞭抽打和人的闷哼声一下又一下接连响起。
听着不对劲,房铃拿起一旁的帏帽戴在了头上,朝思云道:“出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思云应声下了马车。
思云刚下车,抽皮鞭的声音倒是一下子停了。
须臾,车帘子从外头撩了个角,思云探头道:“主子,是我们这个车的马不知怎么的突然受了惊,将对面的一辆马车给冲撞了,说是把他家主子给惊着了。”
“奴婢好说歹说,赔多少银子都不行,对面的人打了咱们的车夫不说,就是要把咱们的车夫给抓起来,您看这可怎么好?”
真是接连霉事不断...房铃心头一沉,“对面有人受伤?”
“无人受伤,那马车看着贵气结实的很!马车外头都没事儿,里头的人更是没事儿!”
“主子,不如,奴婢也下去帮着说和说和?”冬梅道。
房铃摆了摆手,将帏帽又戴好了些,起身往马车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