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方才见着爷有客,妾身便未进前来扰,一直在外头候着。”房铃温声道。
灵州的兵一直撤不下来,屈非白着实心烦。
方才又得知乃是房从之一直从中作梗,现在他的女儿就在自己眼跟前,不禁多了几丝不耐。
他纹丝未动,就那么歪靠在椅背上,觑着眼看向房铃,冷冷开口,“有事?”
这人的脾气可真是阴晴不定..气氛骤降,房铃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是,妾身有事想....”
可房铃的话还未说完,便遭屈非白打断了。
“直接说事!跟爷这么多的废话!”
登时,房铃的脸便腾的一下红了。
作为一个妙龄少女,脸皮总归是薄的。
总这么被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无故斥责...她的心里很是受不了。
罢了,谁让自己今儿就这么撞上这爷心情不爽利了...
自己只是求他应允一声,说完走就是了,半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说!
“昨儿半道上救下的那兄妹二人,小女娃的伤势已经无碍,两个孩子的去处...妾身想来问问爷的意思...”
房铃并未开门见山的直说,她说话做事一向都是以迂回折中为主。
今儿屈非白的情绪不稳,她便愈发谨慎起来。
想着先将话头引出来,再根据他的回应提出收养一事。
“既然伤已经无碍,送出府便可,何必因着这点小事来烦爷。”
房铃抬了抬头,长案后头的人已经又阖上了眼皮,两根手指戳在眉心处,一下一下的揉捏着。
“女孩子太过年幼,妾身不忍她再去乞讨,不如,将就着留下来,待在妾身身边做...”
“侧福晋。”屈非白猛的睁了眼睛朝房铃看去,眸中戾色四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里是爷的郡王府!”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中指指节在案上轻叩几下,声调拔高了几个度,“不是慈幼局!你一个侧福晋,将两个来路不明的乞丐养在王府,传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才刚得了老福晋几天的欢心?你就看不清你的身份了?这般事情你都敢想!”
“妾身不过是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实在是可怜,并非仗着老福晋的喜欢便为所欲为。”房铃几次想放弃,可那张小脸一直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她不敢想象若是任由那小女娃再出去乞讨,将来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哥哥虽已十二,可到底只是一个孩子,找不到活计做便只能挨饿受冻。
就算找到活计,那么小的妹妹跟在身边,总还是事事不方便的,难保有心之人打什么坏主意。
到时候,是被人伢子卖到青楼还是被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一辈子不得翻身,可就不知道了。
“爷放心,他二人的吃穿用度,妾身不会动用府里头一分钱,求您恩准...”房铃跪下,看着屈非白的眼睛,不疾不徐道。
她今儿是豁出去了。
“不成!”
那人回绝的干脆,似是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起身往书阁旁缓步踱去。
房铃也没了耐心,心头有气血上涌。
“为何不成?难道爷贵为副皇帝,连这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王府这么大,光是闲人养了多少...为何就是容不下两个孩子....就不能给妾身个脸面...”
‘啪’一声,屈非白将手中的书本用力合上,手负在身后,往房铃这边走来。
他在房铃的跟前站定,眸光冰冷的睨视着脚边的人。
这确实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只是,他现在已经无心欣赏了。
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厌恶....
“脸面?”
“你父亲为了让爷未他平欠下朝廷的帐,把你作为人情供给本王做侧福晋,你有什么脸面?”
这件事,可以说的上是房铃的软肋。
刚进府的时候,屈非白对她如何冷眼她都受得下去。
可今日他这般提起,不知怎的,她感到自己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是,妾身只是爷膝下的一个奴才。”她微微合下眼帘,冷不防的,一滴泪陡然间滑落嘴角。
这是她头一次在他的跟前哭了出来。
这也是屈非白没有想到的。
看着眼前人破碎的神色,那股麻酥酥的感觉又随之而来了。
他说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过,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的那番话了。
这位侧福晋入府几日,说话做事他几乎都看在眼里。
他必须承认,一开始,他确实是瞧不上这个中原女子,只是将她作为一个房从之与自己之间的纽带就这么收下,亦或是一个物品。
可经过这么几日,他觉得自己逐渐开始服她了。
可偏偏房从之今日使他大为光火,她又挑了这么个时候来与自己说那两个该死的小乞子...
眼前人的反应让他一时不知所以,他想哄上几句,却又实在使拉不下脸,放不下身段!
毕竟自己活了这二十五年,还从未哄过哪个女人...
说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哄也是万不可能的事。
他没再言语,依旧冷着脸,扔下书往外头走去。
得,两个孩子的事儿没说成,自己父亲的事儿也没问出口。
一时间,房铃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您要实在想养着,不如,您到老福晋那儿去求一求?”回了院子,房铃便歇在榻上郁郁寡欢,思云瞧不过去了。
“不成。”房铃摆手,“那位爷若是不允,老福晋更是不会答应的。”
“侧福晋,您就别想了,送走吧!这王府,由不得咱们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冬梅狠心道。
“你说的倒是容易。”思云瞪冬梅一眼,“那么大点的孩子,你以为是个猫儿狗儿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两个孩子让侧福晋同郡王爷和老福晋之间有了隔阂吧?老福晋好不容易给咱们侧福晋撑腰...”
陡然间,房铃眼前一亮,起身盘坐榻上道:“送走也可以,可以送到咱们庄子上去,然后把钱妈妈从房府要出来,派她到庄子上去,既可以看庄子,又可以照看两个孩子。”
思云也笑,“这是个好主意啊!正好您那三个庄子还没安排人去打理呢!”
听罢,冬梅终于点了点头,“这样的话,还是蛮好的!把人送到您陪嫁来的庄子去,王府是管不着的了。”
“如此,就不必惊动王府的人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儿便送出去。”房铃一面说着一面吩咐思云将钱匣拿了来,点出几张银票,递与冬梅。
“这是五十两,你现在就回房府一趟,向郑姨娘要了钱妈妈的身契,她若为难你,你便拿三十两给她,她是个见钱眼开的,钱妈妈年纪大了,再有几年就可以赎身了,身契留在她那里没用,她定然不会多为难。”
“剩下二十两先给钱妈妈带在身上,然后你二人一道来,我吩咐其庆连夜把她和两个孩子送到西郊的那处庄子上去。”
又交代了几句,冬梅便立即出了府。
折腾一个晌午,房铃正欲用午膳,门口却传来通禀声。
“回侧福晋的话,管事的带着几个婆子前来领东西来了。”
“这是不让人得闲了...”思云蹙眉,欲往外头去说上一句侧福晋正在吃饭呢。
房铃却搁了筷将人叫住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挪坐到榻上去,“罢了,是我吃的迟了,不怪他们这会儿来,叫进来吧,别叫他们误了事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