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房铃便被三步一个的侍卫吓的一怔。
他们个个挑着风灯,一路穿过抄手游廊延伸至正屋石阶之上。
不必问,房铃就知道是屈非白来了。
她心下一紧,拉着房京墨的手略微松了些,蹲下身去摸了摸她粉嘟嘟的小脸,笑道:“京墨,先让钱姥姥带你回房沐浴,好不好?”
房京墨二话不说摇了摇头,在老福晋处拿的糖人儿也不要了,往地上一丢,伸手就往房铃怀里钻,死死搂住了她的脖子。
“我...跟母亲!”
房京墨说话还不利索,着急的时候更是努着劲儿结结巴巴的。
她一这么着,房铃的心都化了。
屈非白不喜房京墨,院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这会儿...实在是没法子带这么个小人儿进去。
钱妈妈见状,笑着上前伸手去抱房京墨,“小主子听话,咱们先去沐浴,待会儿就能再见着...”
可钱妈妈的话还没说完,房京墨便拿起小手直推钱妈妈的手。
嘴一瘪,呼哧呼哧的瞪着那双溜圆的眼睛,忍着哭腔似地看向钱妈妈,“姥姥走!”
三四岁的娃娃,饶是哭起来,在大人们眼里也是那么的令人发笑。
众人不当回事儿的笑着把她从房铃的怀里连哄带拽。
房京墨却是怎么都不依,就地坐下了,扯着房铃的手就是不撒。
泪水在眼里头打了个转,跟露珠似地往下流,可她就是不放声哭,脸蛋憋得通红。
“侧福晋,您狠狠心走吧,您走了,奴婢们也就把她抱回去了!”钱妈妈劝房铃,“您一直蹲这儿跟她这么拉扯,她瞧您逞着她,便愈发的淘气了!”
房京墨的红疹子还未全消下去,那苦汤药一天三顿的往肚子里灌,许是这样的缘故,这孩子今儿见了她便更粘她了。
这会儿这个样,更是叫房铃看的心疼。
“罢了,就让她跟着我吧。”
闻言,房京墨这才停止了闹腾。
众人笑着叹气,冬梅道:“往后咱们主子若有了个亲生的,可不知道得纵成什么样儿呢!”
“待会儿进了屋,你得乖乖的,不许吵闹,好吗?”到得正屋的石阶前,房铃深吸一口气,躬身对房京墨道。
房京墨用力的点了点头,朝房铃露了个笑。
人没在外厅,房铃拉着房京墨往内室走。
刚进去,就瞧见一人大马金刀的坐在南墙根的那张小榻上。
两手撑在膝上,一边肩膀微微斜着,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眸色冷凝的往她们这边盯视而来,周身寒气逼人。
房京墨虽小,却是个会看人脸色的。
许是那人气势着实吓人,她只看了一眼就将身子隐在了房铃的裙摆后头,只露出半张脸偷偷往那边瞧着。
“妾身给爷请安。”房铃微微颔首,垂眸。
她已经没有心情同他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多看一眼。
那人不说话,半晌,喉间才发出一道冷笑,“房铃,爷瞧着你对这孩子,倒是比对爷上心多了!”
呵,上心?你都不把人当人看了还要人对你上心?
房铃最怕房京墨受了惊吓,因此,不敢同屈非白说些硬话,只得柔声回,“爷言重了,她只是个孩子,您何至于跟一个孩子比。”
“孩子?她是你跟爷生的种吗你就称她为孩子!”屈非白大吼一声,豁的站起了身,几步逼到了房铃的跟前。
房京墨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房铃忙回身将人抱起搂在怀里头哄了起来,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没事没事,不哭啊...”
屈非白盯了房京墨一眼,眼眸猩红的朝外吼了一声,“来人!”
一直在外头听着动静的诺布抬脚就往里头走,“主子!”
未等房铃反应过来,屈非白大手拎起房京墨的后衣襟就丢给了诺布,“给爷扔出去!”
诺布看着手里哇哇大哭的小人儿,一下子傻了眼。
“听不懂爷的话?还不赶紧扔出去!”屈非白红着眼。
诺布不敢忤逆,抱着人转身就走。
屈非白的气性大房铃是知道的,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会对房京墨如此粗鲁。
知道跟他说也是白费口舌,她转身就要往出追。
可一步都还未迈出去,腰间被一只大手一箍,整个人就被捞了一把逼退到了条案前。
屈非白人又高又壮,把房铃的身子全都隐在了他怀里,房铃整个人被压的靠在桌沿。
案桌有些高度,桌沿直抵在了她的腰间,磕得她生疼,连带着小腹的拉扯感又来袭了。
她想动一下,整个腰却被两只大手箍的死死的,一下都动弹不得。
滚烫的气息裹挟着熟悉的冷松气味直往她脸上扑。
那张精致而冷峻的面孔略微往一边偏着,低头看她的眼睛,眼尾猩红,似看猎物般的。
房铃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把脸往一边撇去,却被屈非白腾出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用力的扳了回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边唇角微扬,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戏谑,“房铃,爷不过才几天没碰你,你的脾气倒很是见长啊!怎么?爷现在碰不得你了?嗯?”
房铃一想起她掉了孩子,他却不为她作主还与那申氏圆房,她的满腹委屈便涌上心头,眼眶一红,泪水满溢。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傻,太容易相信一个男人。
她以为他要了她便是把她放在了心里。
却没有想到,他这样权势滔天的男人,要一个女人,是不一定与情爱有半点关系的。
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色欲罢了。
只要他想,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很多...
经果那么一件事,她接受了屈非白对她只是色欲,也已经认定她在这王府充其量算个管家奴才的事实了。
越想越委屈。
她垂眸,盯视着屈非白的衣襟,贝齿轻咬着荔枝皮色的唇,泪珠顺着面颊扑簌滑落。
那模样,倔强又可怜。
只一滴泪,便叫屈非白心头的自责悔恨更加狂涌而来。
他是真看不得她哭...
她一哭,他就觉得他把事儿全都给做错了。
他就觉得自个儿身上这个万人敬仰的郡王头衔连个破烂儿都不如。
温都氏害的她掉了孩子,他却没法子把人处置一番为她顺气。
她小产当天夜里,他还得同另一个女人睡在一张榻上。
他承认自己是个混蛋,却没有办法告诉她一切都是在做戏,至少目前为止是万万不能说破的。
也正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中原女子。
长这么大,他淡漠凉薄惯了,从没打心眼里喜欢过谁。
凭是谁,不高兴了就从他眼前消失。
哄人是什么?尤其是哄女人,他从来就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他向来都是女人一哭,他就觉得矫情得很!那股矫情劲儿叫他腻的慌,心里头直厌烦。
可房铃在他跟前哭,他心就揪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