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就有人传话说管事来了。
房铃允了,片刻,管事修巴走了进来。
到得房铃跟前先打了个千,“奴才请侧福晋的安。”
房铃抬手,淡淡道:“该往申府送的冠帔什么的都送去了吧?”
“昨儿已经都送去了,一应都安排好了,这您放心。”
“郡王爷那边,冠服试的如何了?”
修巴垂首,略沉吟一下,这才抬起头看向房铃,面露难色,“奴才就是来跟您说这件事儿的!”
房铃心下一沉,不禁蹙眉,“怎么?几身儿的尺寸全都不合适?不能吧!”
修巴叹了口气,“主子爷昨儿根本没试!今儿...”他说着往外头望了一眼,天边已经泛鱼肚白了。
“这眼瞧着都卯时了,主子爷他还没起呢!”
“奴才听玉山公公说,昨儿夜半,主子爷独自饮多了酒,所以今儿这才怎么叫都起不来...那边的奴才们也没有敢多次上前催促的...都急得跟什么似的了!”
他抬起胳膊往外头指了指,满脸焦急之色,“您瞧这外头都忙成什么样儿了!可咱们这主角他就是不登场!这若是叫老福晋知道了,岂不是又得...”
话落,冬梅和思云也皆是满脸讶异。
不能啊...房铃心底思忖着,昨儿在屈玄府上,他屈非白在申兰跟前表现的那可是一往情深的样子。
对于申兰成为他的另一位侧福晋,她猜他心底里是很欢喜的。
那今儿一早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不想再想这许多,若是屈非白还不醒,只怕是会误了迎新人...
委屈了新人,就是将宫里头那位裕娘娘的脸踩在了脚下。
这罪名,王府担不起。
思来想去,房铃只得肃声施压下去,“再去叫!今儿是大日子,若是叫不醒,便是你们做奴才的罪过!”
闻言,修巴撩袍往地上跪了下去,房铃赫然,“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求侧福晋亲去一趟!主子爷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若是大发雷霆起来,奴才们的脑袋都是不够砍的啊!”
在修巴的言语攻势下,房铃还是往承运殿去了。
她若是再不去,只怕是要被承运殿的奴才们记恨个遍。
殿内只点了一支蜡,冷松香焚了一夜,一片安然。
房铃缓步走进,驻足在拔步床前。
隔着层层叠叠的帐幔,她缓身行了个礼,想探一探人醒了没。
“奴婢给爷请安,您该起了,再不起,只怕是要误了时辰。”
可等了半晌,帐内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情势紧迫,她只得起身将帐幔拨开往里瞧去。
这一看,让她心头不禁咯噔一下。
只见屈非白平躺着,眉心微蹙,额角有细密汗珠冒出。
这是...
房铃往榻沿一坐,抬起手背就覆在了他的额角。
烫的灼人...
这是病了!可这病来的这不是时候!
房铃心下一急,起身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走,“来人!”
可刚迈出一只脚,手腕便被身后的人擒住,一把将她又拽回到榻沿上。
“谁!”屈非白缓缓睁了眼,可此时头疼欲裂的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看清一个轮廓。
是个女人。
“是...是奴婢...”房铃微微俯身,以便让屈非白能够看清楚她。
二人正说着,玉山已经领着几个女婢匆匆走进,站在隔帘下一脸担忧的往榻边看,未敢近前。
“您发高热了,奴婢得赶紧去给您传府医...”房铃说罢,又欲起身。
听见是房铃的声音,屈非白将一只手伸出帐幔外摆了摆。
这意思是叫奴才们都下去,房铃会意,也只得依了他将人都遣了下去。
她垂眸瞧着,那张平素冷峻的脸已经因高热显得苍白无力,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看着屈非白的这个样子,房铃也不知是怎么了,鼻子一酸,眼尾红了一片,忙别过脸拿起帕子去遮。
屈非白有了些许的清醒,看到房铃这个样子,不由得嗤声一笑。
“你心疼爷了。”
“终于肯到这承运殿来瞧爷了?”
房铃抿唇,转脸看向榻上的人,眸底恢复了方才的冷冽。
他说对了,她似乎确实是心疼他了。
可一想起他那日在偏厅奚落自己的样子,同申兰那般情投意合的样子,她的自尊便不允许她承认。
可不承认似乎又行不通,毕竟,在这王府,她还是在他的手底下过活的。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心底对屈非白的感情很是矛盾。
似乎...又喜欢又憎恨!
可眼下这又是什么时候,容不得她想这么多。
她只能避而不答。
平复了下心绪,她看着屈非白,淡淡道:“今儿是大日子,爷却偏生病了,按说,您是该卧在榻上歇着的。”
她微微一顿,又冷冷道:“可您也知道,今儿进府的这位侧福晋身后是裕娘娘,老福晋早已再三嘱咐奴婢,今儿万不能出差错...”
“不管怎么说,您现在都得起了。”说着,她将帐幔又撩开些许,往窗外望去,“您瞧,天儿已经要大亮了,说什么都是耽搁不得了。”
说话间,屈非白伸出手一把就将房铃往他脸跟前拽去。
房铃没有防备,就这么扑倒在了屈非白的胸前。
男人独有的灼热的荷尔蒙气息往她脸上扑来,掺杂着他脖颈间的冷松香气。
一时,令她有些迷醉。
呼吸急促间,面颊泛起一片粉晕。
她想起身,却被他牢牢地禁锢在臂弯里。
“昨儿,我等了你一夜,你都没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我错了,往后,你在我跟前不必自称‘奴婢’。”
房铃想他许是病着,这么几句话,全然没有了他作为主子爷一贯的冷冽深沉。
似是责备,又似是在向她撒娇。
屈非白将房铃紧紧的环在怀里,一手摩挲着她的肩背,一手往她耳后抚去,又渐渐抚向她的头顶,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申兰是我的难处,我希望你能懂。”
左耳是他清清浅浅的声线,右耳是他砰砰的心跳声。
房铃的心砰然,慌乱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半晌才胡乱应了一句,“妾身知道了...”
玉山的声音又从外头传了来。
“侧福晋,不好了!管事说库里头的那堆炮仗不知被谁拿水浇了个透!那炮仗说话就得用了!这可怎么好!”
闻言,房铃一下子坐起了身,心慌之余,暗自庆幸自己早就预备了另外的炮仗一直放在自己院里。
“玉山,你去找冬梅,将此事说与她,她有法子。”
玉山应声去了,房铃也已经从方才的旖旎氛围抽离了出来。
她眸光恢复了冷冽,看向屈非白,“爷,妾身瞧着您病的不重,您得赶紧起来更衣了。”
“您得为王府想,得为老福晋想。”
说罢,未再犹豫,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满心里装的就只有老福晋?只有这个王府?”
屈非白一句嗟叹,却被房铃没听见似的甩在了身后。
那是自然,如果她满心里装的就只有他这位郡王爷,再无可取之处,这王府隔些日子添一位福晋,她房铃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吗!
铁打的王爷,流水的福晋。
还不如尽力将王府的内务管好,讨了老福晋的欢心。
将来再有个一男半女的,又掌着管家之权,也更好在这王府站稳脚跟。
女婢们都已在外边备了东西等着伺候,房铃走出,“都进去吧,赶紧伺候你们主子爷更衣。”
传了府医到承运殿,又嘱咐了几句,房铃便赶紧往库房那头去了。
她得瞧瞧那炮仗是怎么回事,怎的好好的偏就在这紧要关头掉了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