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晋房内,房铃正陪着老福晋同贺兰老福晋及她的几位侄女说话。
“瞧,这个花样绣的多好!姐姐,还是您的手巧哇!您亲手做出的小肚兜儿,可是这王府的绣娘们都比不上的!”贺兰氏将那小小一片肚兜捧在手里仔细瞧着,又同几位侄女传下去瞧,“你们都好好学学老福晋这绣工。”
贺兰京是三姐妹里的长女。
她将肚兜看了几眼,起身站到老福晋身侧,笑吟吟道:“我素来听姑母道老福晋您的绣工了得,今日一见,果真是开眼了。”
“咱们盟古里的女子,像您这般绣工细致的,可是不多见的!瞧这麒麟瑞兽,真真儿是栩栩如生!”
别管这番话是不是阿谀奉承,可老福晋听了,心里头就是一个乐字。
贺兰氏的这三个侄女,她这是第三次见。
头一次是上年,那会儿她们刚来到京中,头一日便上门拜访了她。
只是,那日正逢她身子不爽利,便未见客。
只让她们隔着帘子请了个安,给了红包便打发走了。
第二次便是前几日将北陵别院的人请过来一块用膳的那次。
那一日乱的个不成样子..同样是未能细瞧。
她抬头朝贺兰京仔细瞧去,只见她身条匀称,皮肉白嫩,明眸皓齿。
果真是中原的水土养人,才只在这地界待了半年,便出落的这般水灵,脸上已无半分蛮夷之相。
“这是...”老福晋说着看向了贺兰氏,房铃坐在老福晋身侧,忙小声提醒道:“老福晋,这个是贺兰京。”
“对!瞧我这脑子!老了!不中用了!”说着,老福晋拉着贺兰京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另一边。
“你今年多大啦?”
“回老福晋的话,今年十九了。”贺兰京说罢,微微颔首垂眸一笑。
“十九了!”老福晋嗟叹,“该嫁人了!”
“姐姐说的是!京儿是该嫁人了!”贺兰氏忙附声,“这不,这些日子,我正寻思着是给她在中原说一门亲事呢,还是回盟古里给她说上一门亲事...”
“欸!思来想去的,拿不定主意!”
“这还有什么拿不定的!”老福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将其缓缓搁下,“咱们的主子都已经入主中原这么多年,盟古里虽说是故土难离,可到底还是中原的民风开化!”
“若是嫁到中原这边,将来生个女子,那也是可以同男子一同上私塾的,咱们盟古里可就...”
“这女子啊,就得读书,读了书,且不说将来识字看帐不在话下,到底是脑子里有了东西,也明了事理,不会整日的只困在这内宅,做这些个绣活儿伺候爷们!再无别的消遣!”
“咱们已然是在这四方宅院里头困了大半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可不能让小辈们也同咱们一个样儿!”
“再者,在这边寻一户人家,在你的眼跟前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姐姐,话虽如此,可我做了一辈子的侧室,若是由我去给京儿寻这一门亲,只怕是会让京儿被人低看...”贺兰氏垂首,摇了摇头。
老福晋浅笑一声,淡淡道:“我既给了你建议,你若信的过我,便尽管将这三个侄女的婚事包在我身上。”
“怎们说这也算是同我们恪亲王府沾亲带故的,我总不会委屈了她们。”
闻言,贺兰氏抬起头,眸光一亮,她等的就是这么一番话呀!
“老福晋!您说的可是真的!”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骗你做什么!”
“快!”贺兰氏站起身,抬手示意贺兰三姐妹去给老福晋磕头,“那妾身就将她们三个的终身大事托付在您身上了!”
老福晋呵呵一笑,“好好!有了这三朵金花,咱们恪亲王府的势力又得壮大了!”
三朵金花..势力...房铃仔细咂摸着老福晋的这句话。
她眉头微蹙,这不就是明着说要用这三个女子去联姻来壮大屈非白的势力吗...
这可是女子的一辈子...岂能如此交易?
她偷着去瞧贺兰老福晋的脸色,恰好撞见了她看向老福晋的那一抹微敛的笑意,可转瞬间,那一丝丝笑便又堆了满脸。
房铃立即明白过来,那贺兰老福晋是知晓老福晋心里头的算盘的!
罢了,人家你情我愿的戏码,自己在这儿担个什么心!
一时间,屋内笑语连连。
房铃不敢扫兴,正陪着笑,冬梅朝她走了过来,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主子,承运殿那边使了人过来,说郡王爷叫您过去呢。”
“什么事儿?”
“没说什么事儿...”
房铃眸色一沉,抿了抿唇。
....
静谧的书房内,屈非白已经在躺椅上躺了许久。
玉山撩起帘子,蹑手蹑脚走近,却半天不敢回话。
可屈非白早已听见了动静。
他没有睁眼,抬手覆在额头上,“大半天了,人叫哪去了?”
“侧福晋说...她陪着老福晋和贺兰老福晋说话儿呢...这会儿且是过不来呢,叫您由着奴婢们伺候便是...”玉山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那声音跟蚊子在嗡嗡似的。
闻言,屈非白猛地睁了眼,她可真是出息了!
他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玉山,“她真是这么说的?”
玉山频频点头。
屈非白心头怒意四起,可也不好发作,生怕下人们看了笑话。
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知道了,退下吧。”
这边,将贺兰氏几人送走,老福晋又问了问房铃明日大婚之事是否已都安排妥当。
房铃一一说了,老福晋甚是满意。
在她的心里,这个侧福晋比那个嫡福晋强上百倍。
“还有一事我得托付于你。”
房铃心底讶异,我已经够忙的了!您老这是就逮着我一人薅啊!
可埋怨归埋怨,她还是毕恭毕敬道:“您尽管吩咐便是。”
“贺兰氏的那几个侄女的婚事,便包在你身上了。”
房铃抬眸,满眼震惊,“这...若是内宅之事还可,这样需要出去奔走之事,妾身身为王府的内人怎可...这件事只怕妾身办不来啊...”
“你的顾虑我了解。”老福晋径自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她笑,“你是怕自己抛头露面的多了,被外头的人说你这个侧福晋比个嫡福晋还威风,是不是?”
这确实是房铃的顾虑,不过,她并不打算从自身的利弊来考虑拒绝此事。
凡是她不想做的,她都尽力让老福晋觉得她的拒绝是在为整个王府着想,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点头,“是,妾身知道,妾身一来,嫡福晋便失了管家之权,这让嫡福晋的父亲对妾身很是不喜,您若再将此事交与妾身去办,只怕嫡福晋的父亲知道了更得憎恶郡王爷和您...”
“好孩子。”老福晋抬手抚了抚房铃的发髻,慈眉善目道:“你放心,你尽管去做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嫡福晋的性子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不如你温婉,她不适合同那些个王公大臣的女眷交际来往,我若把这差事给了她去做,属实是放心不下!”
“可若交给你,就不一样了!”
“凡什么事,只要是交到你的手里,我这颗心便放的稳稳当当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将事情办的又好看又圆满!”
房铃心下一嗤,不愧是老郡王的嫡福晋,使唤人干活都能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让别人听了这些话都不好意思拒绝她,只得心甘情愿的为她去办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房铃只得应了下来。
这一夜,房铃没怎么睡。
刚过寅时,天还黑着,她便梳了妆穿戴好,乘软轿到各院巡了一圈,回到前厅坐等各处来回事。
今儿是大日子,容不得一点儿差池。
她知道温都氏就等着今天揪她的错处,她一点儿心都不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