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厅内众人皆面色茫然,除了屈玄。
在屈非白说出头一句话的时候,屈玄的心头便咯噔一下。
可直到屈非白的话说完,他都只是端起茶盏小口啜茶,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这...”三王爷屈政难以置信的歪头看着屈非白,“这么突然?你是把她怎么了?”
“休了。”
屈非白话音刚落,便听得‘哐’的一声。
他循声看去,屈玄正拿着帕子细细的擦手。
屈玄抬眸就对上了屈非白的眸光。
两道眸光交汇,一道冷冽冰寒,一道棉里藏针。
“杯盏过轻,把茶汤洒了个干净,终究是这杯盏配不上这好茶汤了。”屈玄朝着屈非白冷冷一笑,声线柔和。
屈非白盯视着屈玄,没有回话,只是,搁在椅扶上的双手缓缓攥成了拳。
屈政大睁着眼睛看着屈非白,伸出指节在案桌上轻叩几下,“本王听闻,这位房福晋性子温良,府里头也管的井井有条,蛮好一个人啊!你说休就把人家给休了?”
“非白!这本王这个做哥的可得说说你了!咱们盟古里男人可没这样对女人的!就算是喜欢不来,你就把她养在后宅就是了,为何非得一个休字?”
面对屈政的问话,屈非白只甩出两个字。
“腻了。”
正说着,外头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先朝诸位王爷一一躬了个礼,这才看向屈非白,“郡王爷,外头有人报,说是西北太守熊克迈要见您,人在外头候着,说有一封急递。”
“传。”屈非白抬手一扬,那侍卫应声去了。
“又是西北的急递!”屈政起身,一手扶在后腰,另一手朝额头覆去,在厅内踱来踱去,神情焦躁,“这桩事儿得赶紧了了!再不了,万岁爷得在咱们几个中间下死手了!”
没人说话,屈非白的眸光又悄无声息的挪到了屈玄的脸上,不动声色道:“这件事,本王倒是想听听亲王的意思。”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往屈玄和屈非白二人脸上看去,闻声,屈政也回身看向了他二人。
屈玄拿起帕子覆在唇间轻咳几声,撩袍,一条腿往另一条腿上翘去,又将缎袍理了几下。
而后,身子仰靠在了椅背上,朝屈非白淡淡一笑,“郡王当真在问本王的意思?”
“当真。”屈非白把人盯的死死的。
“好,那本王便说了。”屈玄缓声开口,“这个人杀不得。”
“因何?”屈非白的拳攥得愈发的紧了,“不会是因为这个人是房从之的女婿吧?”
屈玄浅笑一声,摆了摆手,“当然不是,这个人之前可是先帝爷亲封的平南大将军,你们就这么把人给杀了,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说罢,屈玄的眸光往屈政的脸上转去。
“先帝爷亲封又如何?开年万岁爷还砍了咱们宗室两个兄弟的头呢,亲王这么快就忘了?犯了事儿,还哪有那么多身份可讲。”屈非白的眼神刀子似地往屈玄的脸上怼去。
“二位兄弟那是拿了国库的银子!李其仁这是被推出来做替死鬼!岂可混为一谈?”屈非白的话音刚落屈玄就把话接了过来,掷地有声。
一时间,厅内寂静,没人再言语。
二人对峙半晌,屈非白眸底闪过一丝冷戾,谑笑开口,“本王看出来了,亲王这是要力保这个李其仁啊?怎么?亲王与这个人有交情?”
屈玄淡淡一笑,“力保谈不上,交情更谈不上,本王与他非亲非故的,面都没见过,本王只不过是觉得,看先帝爷的脸面上,你们不能如此做事。”
“诸位王爷,熊大人到了。”
话落,熊克迈缓步走入厅内,一一见过几位王爷贝子后,将手里头的密信往屈非白跟前递去。
屈非白抬眸瞪熊克迈一眼,把手一扬,“王爷们都在,这急递,本王怎么能一个人看?”
熊克迈当即领会,立即将信拆了念了出来。
信很简短,只一行小楷。
“李其仁已畏罪自裁。”
一时间,众臣交头接耳私语不断。
片刻后,三王爷屈政一掌拍在了案桌上,厅内顷刻间恢复了寂静,“成了!这下,西北的事儿也算是了了!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就干脆把事儿推这个人身上便是了!”
“不成!”
这一声大喝响彻整个厅内。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方才一直一脸和煦的多铎亲王此刻已是满脸阴鸷。
这样可怖的神色在这位亲王的脸上出现,是少有之事,因此,众大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屈政呷了口茶,“玄弟,人已经死了!咱们不用也是白不用,既...”
“三哥,这个人是死了。”屈玄直勾勾的盯视着屈政,声线冷冽,“可他的家眷还在世呢,你们把罪名安到一个死人身上没什么,可有没有想过他的家眷往后该如何立足?”
“三哥如此决定,莫非是想让万岁爷把他的家眷也一并处死?”
屈非白喉间发出一声低笑,“原来,亲王还是在为这人的家眷考虑啊?”
屈玄不再看屈非白,也没再去接他的话。
屈政却很是急切,“那玄弟你说!若是不这样,还有什么法子可行!”
屈玄阖上眼皮,又缓缓睁开,看向了站在屈非白身侧的熊克迈,淡淡一笑,“熊大人,西北的太守,你做了几年了?”
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位亲王笑。
众所周知,亲王一笑,就要死人。
熊克迈后背一凉,“回亲王的话,有....整整四年了。”
“四年。”屈玄一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椅扶,拇指上的玉扳指敲在红木上,有节奏的响着,“吏部新上任的一把手温都仲儒前些日子同本王说,西北的帐可是有问题的很啊!”
“问题出在哪儿了,熊大人可知道?”
熊克迈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慌忙之下,往屈非白脸上看去。
“亲王问你话,你看本王做什么?”屈非白厉声斥了一句。
屈玄呵呵一笑,站起身抖了抖肩上的薄披,走到了熊克迈的跟前,拍了拍屈非白的肩,“帐出错了,没事儿,可若是前头做事儿的人不仔细,后头的人就要遭罪了。”
说罢,便要抬脚往厅外走,路过屈政的时候,停了一步,睨了一眼身后的熊克迈,又看向屈政,“三哥,西北太守手脚不干净,这事儿扔他身上也不冤枉他,这罪,他站出来顶上最为合适了!”
“顺便把家一抄,国库里头,就又有银子了!”
屈政心思最为明净,屈玄方才说了这么多,他已然听了个明白,便没再言语。
这就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