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有用么?”她缓缓掀开眼皮,转头朝窗外望去,夕暮下的白蔷薇有一种淡淡的忧色,“面对一个已经在心里头怀疑你的人,你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又何必解释什么...”
“我已经看开了,兴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冬梅和思云听得出来,自己主子这番话已经是心如死水。
知道自己做奴才的怕是劝不动了,二人便齐齐看向了坐在榻前的贺兰京。
贺兰京即刻会意,摆手将屋内众人屏退,起身给房铃递了杯茶,柔声道:“嫂嫂,我看得出来,您将那事儿认下,是在同郡王爷赌气呢。”
“郡王爷没回来的时候,您说什么都不认,郡王爷回来一质问您,您就给认下了...”
“说到底,您是在埋怨郡王爷为何也同旁人一样不信您...对么?”
屋门外,刚要迈进门槛的脚步微微一顿,落回了地上。
“你何必呢?事缓则圆,甭管怎么着,留在这王府,至少是衣食无忧位高权重,平素出街,谁不敬您一声恪亲郡王的侧福晋!若是被休了出去,这份尊荣便是说没就没了!”
“这人啊,都是些势利眼!这侧福晋的头衔若是丢了,可就没人再对您前呼后拥的了!”
“实在不是妹妹我庸俗,可这世道就是这样!我觉得,有了这些个尊荣,在后宅受这么些磋磨又有什么?”
“往后还会有新的福晋进来,她嫡福晋不可能总把注意力搁到您的身上,等有了新人进来,您怎么着也就熬出头了!”
贺兰京这些话房铃不是没仔细听,可终究二人的理念还是大不相同。
她尊重贺兰京的想法,却也不会抹杀自己心头的那份决绝。
她觉得,正因如此,每个人的人生才都是各有千秋的。
“妹妹。”房铃将贺兰京的手攥在了手里,淡淡一笑,“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却不是我心里所想。”
“你说的对,人都是势利眼,我若是现在摘了这恪亲王侧福晋的头衔,直到今儿夜里这个消息便能传遍全京中,到时,便在无人正眼瞧我一眼。”
“可饶是如此。”说话间,房铃声线不禁有些哽咽,“这侧福晋的头衔我也不要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远大前程我都不要了!”
“一个曾经与你万分亲昵的人,听信了旁人的话一起怀疑你的那种感觉...太令人揪心了!往后你经历了就懂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真下定决心了?”贺兰京蹙眉,面露忧色,“若是被休,再嫁可就难了...曾经恪亲郡王的嫡福晋...这说出去,哪个敢娶啊?”
“就算要再嫁,最次也是平嫁,怎么着都不能下嫁去扶贫吧!如此一来,平民百姓定然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贺兰京眸光朝外往去,仔细地琢磨着。
“可候门子弟大都在朝中任职,又有谁敢娶曾经的恪亲郡王侧福晋...”
“这便将人筛掉了大半...”贺兰京说着,眸光又落回了房铃脸上,幽幽道:“最后,便只能是那些个王爷贝子们了...若说有谁再敢娶你,还真得是这些个王爷们中的了...”
房铃笑着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想着再嫁,这些个王爷们的后院,大抵都是一样的!一群女人争风吃醋,为了争那份宠相互陷害,有什么好的...”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适应这样的日子,可最终还是适应不来。”
“大不了,我自己置一处小院就是了,反正有铺子和庄子...”
房铃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隔间软帘外有人进来回话。
“回侧福晋的话,主子爷来了。”
话音刚落,软帘就撩开了,一个人影迈入,负手站立。
若是真心送休书来,定然不会是屈非白亲自来一趟,贺兰京很是懂得,这是哄人来了。
这么想着,贺兰京忙起身笑着朝屈非白行了一礼,而后又看向房铃,“嫂嫂,那我便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你好生歇着,伤口千万别沾到水,否则要留疤的。”
话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贺兰京一走,屋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房铃并没有起身请安,眸光一转往窗外往去。
“见了爷不起来请安?”
房铃一怔,僵持半晌还是挪腾着起身下地福身行了个礼,“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她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白布裹了一圈,几缕碎发散落鬓边,面色苍白,松松垮垮的中衣将她瘦削的身子包裹。
整个人看起来似一朵正在凋零的白芍药。
想起刚把她娶进王府的时候,她身子虽也没好到哪里去,却比现在的模样好多了。
想到这里,屈非白感到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
“谁说你是奴婢了?你一个侧福晋自称奴婢,你让那些奴才们自称什么?”屈非白走到房铃跟前,把手一伸,等着她像往常那样把她的手搁到他的手心里站起身。
可她却迟迟没有再做出那个举动。
见状,屈非白心头虽有些不悦,可还是主动去拉房铃的手,却被房铃躲开了。
屈非白一怔,撩袍屈了一条腿半蹲在了房铃的跟前,歪着头去看她的脸,低沉又柔和的,“还在埋怨爷?”
“不敢。”房铃把头扭向了一旁。
她的侧颜也是极好看的,眉眼鼻唇,笔笔中锋,每一个弧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清冷,倔强,孤寂,落寞,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怜爱,却又不敢轻易去触碰。
屈非白就那么看着她,二人缄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我...”屈非白刚想说,便被房铃打断了,“您的休书可拿来了么?”
“这侧福晋的位子你当真不要了?”屈非白眉头一挑,伸出两指勾住房铃的下巴把她的脸用力扳了回来,自己的脸也往房铃的脸跟前凑去,低沉又有些痞气的问道:“你可想好了,一旦出去,再想回来爷身边可就难了!”
房铃被迫盯视着眼前的那张脸,无疑是俊朗的,可现在,面对这张脸,她的心里已经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冷笑一声,“在说出那个请求的那一刻,我便没想着还要回来这王府。”
“冷笑?”屈非白捏在房铃下巴的手指又用了些气力,眸底漫上一层冷戾,“房铃,你在对爷冷笑?”
“是的,我在对您冷笑。”房铃仍旧笑着。
“房铃!你真是长本事了!怎么!这么着急让本王休了你,是已经找好下家了是吗!”屈非白声线低沉又压抑,愈发的抓狂起来,“是屈玄?”
不知怎的,看着屈非白抓狂的样子,房铃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快感。
她不会说是,也不会说不是,她知道,模棱两可的答案更能给人想象的空间。
她淡淡一笑,“您合该自个儿猜一猜。”
房铃的回答让一向理智的屈非白彻底的失控了。
“爷对你不好吗!你受了委屈,爷补偿你钱庄田产!你大哥想往京中调,虽然困难重重,可爷也还是答应你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体谅爷!”
“房铃!你没有心!”
屈非白这般疯魔,房铃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补偿?您的钱庄田产又能换回那个孩子的命吗?”房铃泪眼朦胧的看着屈非白,“您之所以能答应将我大哥调回京中京,还不是因为我用嫡福晋放印子钱的证据同您交换的?如若不然,您还会答应吗?”
房铃哭的愈发厉害,“您日日宿在申福晋房中,我又闹过什么...”
不过,这句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过界了。
是...身为郡王,他雨露均沾是没错的,她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善妒了,这是身为侧福晋不该有的弱点。
看着房铃的样子,屈非白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