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玉山进去的功夫并不长,可房铃却等的很是心焦。
说到底,她觉得,她与屈非白之间的感觉还是变了,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些个柔情,已经全都荡然无存了。
眼看着玉山一直未出来,她不禁开始在心里头琢磨,若是屈非白不见她,她又该如何...
这么想着,她不禁回身看向了被子平和子安押着的那个男人。
就在这时,一道开门声传了来,房铃忙回身看去,见是玉山出来了,她那颗一直提着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
“房福晋,主子爷吩咐奴才请您进去呢。”玉山往房铃跟前走了几步,笑道。
房铃点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又看向玉山,缓声道:“还得劳烦公公,那个人我也得带进去。”
尽管子平和子安押着那个壮汉距房铃很是有些距离,可是房铃一来,玉山便早已留意到了被押着的那位壮汉。
那人在玉山看来是有些眼熟的,只是,一时很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
不过,玉山待在王府的时候够久,又是在屈非白的身边伺候,很是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又很是了解房铃的做派,知道她断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往这承运殿带。
因此,什么都没问,只是点头应着声将房铃往里送去,“房福晋您放心,奴才定会好好看管此人。”
房铃这才放心往里走去。
殿内依旧没点几只蜡,光线昏暗,很是有些费眼。
房铃小心翼翼走着,绕过几道屏风往书房的内室走去,可走进了却不见人。
案桌前,书阁前后皆无人影。
不能够啊..玉山刚受了吩咐出去传话,怎的进来就不见人了呢...
房铃踌躇一番,当即转身想往外走。
刚转过身,眸光一扫,便见南墙根处的那把官帽椅上坐了一人。
那处光线更是暗的很,乌漆嘛黑的,看不清人脸,只依稀看的出那人正端着一茶盏在撇茶沫。
房铃心里头有些犯了嘀咕,难不成那个人是屈非白...
这么想着,她便缓步往那人影跟前走去。
刚迈出一步,那人影说话了。
“怎么,还是为着你大哥的事儿?若是,房福晋还是免开尊口吧。”
低沉沙哑,声线冷冽,如淬了一层寒冰。
一时间,房铃感到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呵,称呼的多客气...他称她为房福晋...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开口的头一句话会是这么一句...
她今儿来还是为着自己大哥的事儿没错。
不过,她可不是抱着像上次一样求他的心思来的。
“您猜的没错儿。”房铃顿住了脚,微微挑眉,看向那道人影的眸光逐渐变得冷冽起来,“妾身知道您还是不愿意,可是,妾身还是有要开这个口。”
“呵,房铃,你真是太有长进了。”屈非白将手中的茶盏搁下,身子往后仰靠而去,头微微一偏,房铃感到一道蛮横的目光朝她周身袭来,似是要立即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每次隔个几日不见,你总是能给爷带来很多惊喜,你的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竟然要公然忤逆本王,是吗?”
“妾身以为的忤逆是指是行不人道之事,可妾身觉得,妾身求您将妾身的大哥调回京中,算不得一件不人道之事。”
“反倒是您,一直如此阻碍妾身,您觉得有意思么?您所做之事就很是人道么?”
“跪下!”房铃的话音刚落,一道阴鸷冷声便传入了她的耳朵。
这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几乎是命令式的。
一时间,房铃彻底的怔愣住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究竟有没有同眼前的这个人云雨过?究竟有没有被这个人疼爱过?
她的身体里究竟有没有...怀过这个人的孩子...
“爷叫你跪下!你是听不懂么?”
那人周身的气势冷的吓人,房铃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双膝微弯,顺从的朝地上跪了下去。
“妾身可以跪,不过,该说的话,妾身是不会沉默的。”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好,既然你跪也跪了,爷便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说吧!你要说什么?不过爷要先告诉你,若是你大哥的事儿,那你说了也是白说,爷不会应允的。”屈非白说罢,将手中的那串翠珠一抚,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房铃面无表情的道:“爷这话别说的太早,等妾身把话说完您再做决定也不迟。”
房铃的这句话一下子让屈非白彻底的来了兴趣。
他将身子往前一倾,直勾勾的盯视着房铃。
他坐在暗处,可房铃却是跪在明处。
房铃脸上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
她冷静而自持,叫他生气又无奈。
“你说便是,爷听着呢。”屈非白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铃。
房铃没再犹豫,抬起一只手,‘欻’地一声将那两张折子展开了举着给屈非白看。
“您且瞧瞧这是何物?”
屈非白很是疑惑,站起身走到房铃跟前,伸出手将那两张纸拿到了眼前,趁着一丝烛光细细看了起来。
直到看到两张纸上皆有温都氏的私印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一折纸,这是温都氏在往外头放印子钱。
屈非白心头震惊之余,有有些窃喜,他感叹房铃竟会发现温都氏如此隐秘之事。
“你哪来的这东西?”彻底的看清楚后,他将两张纸一合,垂眸睨向脚边的房铃,颇有些不在意的语气。
“这您就不必问了。”房铃仰头,冷脸看向屈非白,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现在,您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妾身的大哥调回京中之事了?”
“这同你大哥调不调回京中一事又有何干系?”屈非白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两指夹着那两张纸晃了几下,语气森然。
房铃跪的端正,“您知道的,您的嫡福晋私放印子钱,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您觉得,朝中对您有意见的大臣们会作何感想?”
“私放印子钱可是重罪,您若是想保她,就是在为难万岁爷,可您若是不保她,便是在同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温都仲儒作对。”
“左右,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恪亲王府定然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未等房铃把话说完,屈非白喉间便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那笑,似是戏谑,又似是嘲讽...房铃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房铃失神的脸让屈非白的心头感到很是得意。
“房铃。”屈非白用那两张纸垫在指尖,轻轻勾起了房铃的下巴,“你是打算用这个威胁爷?”
从屈非白的脸上,房铃没有看到一丝一毫对此事的在意。
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了。
可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慌乱不得。
她薄唇紧抿,强装镇定的直视着屈非白的眼睛,“算不得威胁,妾身更愿意称之为交换。”
“只要您将妾身的大哥调回京中,妾身便答应您永远不在任何人跟前提及此事,这两张折子,也但凭您处置。”
屈非白大拇指覆上房铃的下巴,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良久,半边唇角微扬,发出一声嗤笑。
“好,爷怕了你了,爷答应你,你大哥往进京中调回的事儿,爷管了,十日后定然安排妥当。”
“现在,你可满意了?”
屈非白竟就这将其答应了下来,直到出了承运殿,她的脑子都是懵的。
她本以为即便想要拿着此事做交换条件同屈非白谈判也得很是费些心力。
可他一下子这么轻松的就应了下来,着实叫她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主子爷,那个人如何处置?”玉山站在案前,一面给屈非白添茶一面朝外看了一眼。
屈非白抄起案上的两张纸递给玉山,头也未抬的,“把这两张折子交还与他,叫他往后小心一点,别再叫人给瞧见!还有,依旧嘱咐他好好为嫡福晋办事,尤其是这种放印钱的事。”
玉山应声将那两张纸拿过,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道:“可您就这么纵着嫡福晋一直..往外私放印钱..利金还要的如此狠...”
“若是哪天叫您的对家给发现了,岂不是连带着您也得...”
“虽然您想纵着嫡福晋犯错,好赶紧将人给送回娘家去,可此招是不是有些太过凶险了...搞不好您得把自个儿也得折进去...”
“不如,您再想些别的法子呢?”
屈非白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她私放印钱干本王何事?到时候万岁爷问起来,本王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见屈非白态度如此强硬,玉山也不好再劝。
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回茶,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提醒道:“主子爷,您该往申福晋院里去了。”
“方才房福晋在的时候,申福晋就已经使了人前来问过一回了,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去。”
“什么时辰了?”闻言,屈非白将书搁下,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两指在眉心一下一下揉着。
“已是亥时了,时候不早了,您也着实该歇了。”
屈非白没动身,又坐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往案桌外绕去。
玉山将一旁木施上的薄披取下往屈非白肩上覆去,“许是要有雨,今儿夜里比以往要凉一些,不如,今儿晚上,您就宿在申福晋那...”
“不必,本王在女人的榻上睡不了整觉。”屈非白抬手朝后摆了几摆,抬脚迈过门槛。
玉山微微一怔,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跟着屈非白往出走。
屈非白听见身后的笑,回头看玉山一眼,“你笑什么?”
玉山偷摸瞧了瞧屈非白的神色,见他神色似是松快乐些许,才道:“奴才是想起...主子爷您前些日子整宿整宿的宿在房福晋屋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您可从未说过您在女人的榻上睡不了整觉...”
这话说的是有些冒犯的,不过,屈非白却一点儿没动气,反倒哈哈大笑出声。
见主子爷乐了,玉山也敢笑出了声。
“你还真别说。”屈非白一面裹了裹薄披,一面朗声道:“本王在房福晋屋里的时候,还真是睡得踏实极了。”
“既如此,您又为何不往...”说到这里,玉山还是没敢问出后面的话。
可屈非白却一点儿没避讳。
“为何不往房福晋那去?”屈非白叹了口气,一下子顿住了脚,仰头望向黑的发蓝的夜空,“裕妃有要对付房家的打算,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奴才不知...”玉山讶异道。
“就因为前些日子本王一直宿在房福晋的屋内。”
玉山一下子顿悟了过来,“原来如此...”
说着,他又轻‘啧’一声,“裕娘娘如此袒护申福晋,若是申福晋为王府诞下麟儿,岂不是更得跋扈至极...”
屈非白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她不会有孩子的。”
“为何?”
屈非白只是轻声一笑,没再回答玉山的问话。
这一夜,屈非白未到两个时辰便从申氏的北院折返回了承运殿。
对此,申氏心头很是不满,少不得憋了一股气。
不过,想着无论如何明日一早她都能那道那药渣的方子后,她的心头又很快松快了些许。
次日一早,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裹了白布,从温都氏的后寝一路往申兰的北院抬去。
昨儿夜里,她便早已使了人出去留意着这件事儿。
因此,人还未抬入院中,便有人来给她报信了。
报信的女婢进门的时候,申兰正由着两个女婢在给她梳头。
“主子!不好了!白春和竹归真的...”
报信的女婢几乎是跌跌撞撞进的申兰的内室,可看见还有旁人在,便又赶紧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