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多亏了郡王高抬贵手,为父才躲了一灾,往后你在王府,更要孝敬老福晋,好生伺候郡王。”
“有了郡王爷,不管是为父在朝堂上,还是咱们房府在京中,这日子都比以往更好过了。”房从之耷拉着眼皮端坐下首,端着茶盏未正眼看房铃一眼。
郑姨娘则拿起帕子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呵呵,自己女儿好容易回府一趟,不问问女儿在王府过的如何,有没有受欺辱,张口闭口便是这些个伺候夫君婆母的话...
当真是用女儿去换了自己的前程,扒了女儿的皮又喝女儿的血!
这女儿,怎么吃都吃不够!
不仅吃着女儿,只要她的夫君不在场,便是半分尊重都不肯再演出来,给个上首的位子坐便是极给面儿了!
房铃未应声,心头堵着一口气,却不好发作出来。
毕竟,时机远远未到。
若不是为了问嫡姐和兄长的情况,她才懒得回这府里头看这几张死人脸。
“父亲,大姐随大姐夫到了西北哪处,您可知道?”
“北凉。”
房铃眉心一跳,她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里。
北凉地势荒凉,所见之处皆是黄土。
缺水不说,粮食也少。
真乃不毛之地了...
她娇生惯养的大姐,怀着身孕,到了那种地方,可如何过活?
“大姐有孕在身,您没能求求万岁爷...”
可房铃的话还未说完,房父就有些不悦了。
“人生在世,谁还不吃点儿苦头?北凉又不是天牢,死不了人!你若心疼你大姐,过些日子求求郡王爷,还不是郡王爷一句话的事儿!”
“我这个兵部尚书还想再安安稳稳做个几年!你让我去求万岁爷?我这个官儿还做不做了!”
指尖紧紧嵌在掌心,房铃没有再接话。
官儿!这一辈子就只想着你的官儿!
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先前这位将军女婿风光的时候,自己这个父亲对这对夫妻可不是这个态度!
现在那女儿女婿落魄了,没好处可得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是这副嘴脸!
便是外人也不过如此吧!
真真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听说侧福晋在王府掌家了?看来,老福晋很是器重你呢!还听说,你从外头捡了个女娃养?还因此事与那位嫡福晋闹得很是不快?这有些不妥吧!你怎么能与那位嫡福晋起隔阂呢!”郑姨娘口气很是阴阳怪气。
呵呵,心头的气正没处撒呢!你这个肮杂的倒是主动贴上来了!
正好!还有桩事儿一直没顾得上解决呢!
“姨娘这都是听谁说的?”房铃抿一口茶,未抬眼,不疾不徐道。
她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可她就是要明着问,让郑姨娘自己把放到她身边的眼线给揪出来。
“这....”闻言,郑姨娘心下一沉,埋怨自己嘴快,有些心虚的皮笑肉不笑,“也是听外头人说的,说...”
“姨娘说谎。”房铃搁了茶盏,抬眸往下首看去,“王府向来密不透风,这般家事,怎会透漏到外头?”
一时间,厅内气氛不大对了。
见状,房父也搁了茶盏,朝房铃厉声道:“你姨娘不过听来几句闲话,便问问你,你何以如此上纲上线?今儿又没外人,你就非得摆这侧福晋的款儿?”
“父亲此言差矣。”房铃仍旧看着郑姨娘,淡淡出声,“姨娘还未答我呢!这些话,姨娘都是从哪处听说的?”
“你还越来越来劲了是吧!”见房铃公然忤逆他,房父很是恼羞成怒的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厅内人皆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可房铃确实不怕的。
“父亲,我不过是问问姨娘究竟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话,您何必如此震怒?”她转眸看向房父,淡定道:“这很重要!女儿如今掌管王府内宅,王府若是知道这么些内宅的破事儿已经传了出去,定会怪罪女儿对下人疏于管理!”
“女儿若是受了责罚,咱们房府也不会好过!”
她知道,只要将王府搬出来,她这位父亲便不会再一昧袒护着自己的姨娘了。
毕竟,在他的眼里,女人终究是没有自己的仕途和权势重要。
果然,房从之将怒气转向了郑姨娘,“你还不赶紧说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在你跟前说的这么些话!”
郑姨娘起先不说,可耐不住房从之的愠怒。
“不是旁人!是词春和曲夏那两个丫头!”
房铃笑了,慢悠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缓缓搁下。
“原来是她二人,王府是个是非之地,如此口舌不严的丫鬟,是不适合待在王府的。”
“如果继续下去,给我带来祸患事小,给房府带来祸患,事儿就大了!”
“父亲,您说是也不是?”房铃睨郑姨娘一眼,又将眸光转向了房父。
郑姨娘自然已经听出了话外音,“那你的意思是...”
房铃没有应声,垂眸拨弄着手里的绢帕。
缄默片刻,房从之瞟郑姨娘一眼,冷声道:“那两个丫鬟当初是你安排过去的,既如此,就还叫她们回你的院儿里吧。”
当初将这两个丫鬟放到房铃身边,就是想着打探她在王府的一举一动。
没成想,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送了回来...
郑姨娘满心的不愿,可也只能在心底里咒骂几句,还未等她应声,房铃便起身道:“明儿我便使了人将二人送回来,姨娘且等着便是了。”
“方才听管事说嫂嫂病了,我去瞧瞧就走了,父亲您且歇着吧,不必送了。”
说罢,未等二人应声,她便往厅外走去。
刚下了一道台阶,便见房溪迎面走了来。
“吆,侧福晋回来了,怎么?这是要走了吗?”
好些日子不见,她的眉梢眼角还是那么艳丽,言谈举止还是这般张扬。
房铃不禁想起了宫里头那位异常得宠的裕娘娘。
她深知,房溪这般色貌耀眼又性子张扬的女人,那位裕娘娘定然是容不下的。
那是个狠角色,初入宫闱,房溪这般性子都不一定能同她过上三招。
更别说能够撑的到得万岁爷的抬爱了。
“今年的秀女大选在即,听说妹妹已经是内定的人选了,可喜可贺啊。”隔着三个台阶,房铃唇角微勾,垂眸睨视着下边的人。
房溪拿起帕子掩住口鼻,轻笑几声,扬着下巴,眉目间满是得意。
“侧福晋已经得知了啊!消息传得真够快的!”
“是啊!父亲为我托了好些人呢!”说着,房溪上前几步,看向房铃的眸间漫上一层轻视之色,“姐姐,别瞧着你现在站的高,很快,我就是咱们房府最有出息的女儿了!”
“大姐嫁了个将军,如今那将军也降了一职直接被放了西北的外任!你呢,嫁了个郡王,虽说是位副皇帝,可到底,还是做不了万岁爷的主吧!这说不准哪天万岁爷一个不高兴,你那个郡王也被割了黄带子...”
“我就不一样了!我嫁的是万岁爷!没有人能降他的职!我会是永远的后宫娘娘!往后,姐姐你见了我还得下跪呢!”
“你...”冬梅听不下去了,瞪房溪一眼,“三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您这么咒自己的姐姐的!再说,眼前的这位可是侧福晋,您如此言语不敬,已是放肆至极!”
“那又如何?”房溪扬唇谑笑,睨冬梅一眼,“怎么?我如今已是内定的秀女,难不成,你们侧福晋还能罚我?”
说着,她又挑衅的看向房铃,“姐姐,你敢吗?”
“你...”思云也看不下去了,抬手朝房溪一指,却被房铃摆手拦了下来。
房铃气定神闲,几步下了台阶,路过房溪时,淡淡一笑,“你是未来娘娘,我只不过是个侧福晋,我自是不敢。”
“妹妹好生调养着,姐姐我等着进宫去给你请安呢。”
话落,抬脚往后院走去。
冬梅和思云皆瞪了房溪一眼,跟着往后院走。
房溪睨着房铃的背影,冷哼一声,“走着瞧吧!以后,你得恭恭敬敬的跪在本娘娘脚下请安!”
....
刚到了谷怀瑾的院子,房铃便得知谷怀瑾已经病了好几日了,吃了多少药都起不来床。
“为何不使了人去知会我一声?”她没忍住朝引路的丫鬟嗔斥。
“少夫人不让奴才们说,说您刚到王府,若没有什么大事儿,不得扰您,怕您作难!”
房铃鼻尖一酸,加快了脚步。
“侧福晋...”
刚迈进内室,便见榻上谷氏正由丫鬟扶着坐了起来,要挣扎着下地给自己请安。
她赶紧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谷氏,柔声道:“嫂嫂快别起来,既病着,什么请不请安的,这儿又没外人,咱们就不做这套面儿上的规矩了!”
可谷怀瑾却是不依,饶是面色惨白满脑门的虚汗,身子软成面团似的也坚持要下地把礼做全了。
“嫂嫂这便是撵我走了!”房铃没想到谷怀瑾竟病的这样重,一时,很是内疚,吩咐丫鬟们把人按住,背过身去掉了几滴泪。
可怜她夫君在外任上,身边又没亲婆母帮衬,公公是个不管内务的...老姨娘又是个爱挑唆的...
偌大个房府,她孤零零一个年轻媳妇,没个得力的帮手。
事儿管的极艰难。
不像她,最起码在管家这上头还有老福晋在她身后撑着。
就这,她都感到力不从心。
这里头的难,她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