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慕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月无眠好像一夜没睡，见他醒来，笑着打了个招呼：“醒了？”
就这一句，何慕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今天的小师妹，跟平常有些微的不同。
“小师妹昨晚没睡？”
“是啊，之前都是师兄照顾我，我怎么也要报答一下？”
这语气，不大对劲。
何慕微微皱了皱眉。
月无眠却没有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的腿……好了？”
何慕有些惊讶，按理说，不应该会这么快的。
“好了。”月无眠顺势转了一圈，“怎么样，师兄是不是该为我高兴？”
“……”
何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前的小师妹，实在过于的不真实。
“怎么，师兄你不为我高兴？”
月无眠轻轻蹲了下来，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师兄？”
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却在快要触及到的时候，被何慕一下抓住了手腕。
“你到底是谁？”
何慕的眼底一片寒凉。
“月无眠”却笑了，笑得妩媚至极：“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又何必再装呢。”
“你……？”
何慕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顷刻之间，又恢复了正常。
“不，你也不是她。”
“我是不是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是亲手把她杀死的人啊。你以为，她现在换了个身份，你就真的是她的师兄了？”
“月无眠”语调上扬，极尽嘲讽。
那嘲讽，在无比熟悉的脸上，化作最锋利的武器，一下刺痛了他。
“是不是说到你痛处了？你别忘了，你们注定是仇人。”
“闭嘴！”
何慕的语气中有了些许怒意。
“生气了？来啊，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杀了我啊！”
！！！
何慕一下睁开了眼睛。
“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略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透过微弱的日光，他看到月无眠正看着他。
“你做噩梦了？”
月无眠神态自然，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何慕暗自松了口气。
“嗯。没有吓到你吧？”
“还好，就是手太用力了，抓得我有些疼。”
月无眠将他们还握着的手抬起，在他面前晃了晃。
何慕有些尴尬地松了手。
“抱歉。”
月无眠沉默了半晌。
她敏锐地察觉到，刚才那个梦，对何慕情绪影响很大。
于是她转了个话题。
“师兄，我想我们还是先回漠北城吧。”
“为什么？”
“反正也找不到离天渊，在这儿耗着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先回去，再作打算。”
其实这件事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极北之地处处透着诡异，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可能还没找到离天渊，他们就已经把小命搭进去了。
“可就这么放弃，小师妹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眼看着师兄给我传真气，最后体力不支，累死旷野吧？”
这后半句，她带了一些玩笑的意味，何慕也听懂了，神情轻松下来。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还得辛苦师兄，扶我一下。”
月无眠很自然地伸出手，何慕也极其自然的接住了她。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不过只是个梦。
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快便扩大化了。
因为这里，根本就走不出去。
就像是陷入了一个迷宫，又像是走近了无垠的沙漠，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物，即便是向着一个方向笔直走，也总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们好像，陷入到一个怪圈中了。”
月无眠说着，微微咳嗽了一声。
她现在的身体，始终还是太弱，这两天的折腾，让她又走了头重脚轻的感觉。
何慕只得更加频繁的给她输入真气。
“不必浪费你的真气了，我没事。”
看了看天色，月无眠知道，又快要天黑了。
如果不破局，就会被困死在局中。
可是突破的关键，又在哪儿呢？
月无眠正想着，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狠狠砸了她肩膀一下。骨头都像是要被砸碎般，疼痛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低头一看，是拳头一般大的冰雹。
何慕已经撑起了结界，可月无眠清楚，除非他们不动，否则这太耗费真气了。
于是她示意何慕停了下来。
然后，月无眠忍着肩膀的不适，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把二十四骨紫竹伞。
“师兄，你可以在这把伞上，施加一个结界。”
何慕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接过伞，转瞬间便施加好了结界。
只是，他如果右手扶着月无眠，左手撑伞，就会显得很不方便，因为一不小心，伞就可能往他自己的方向偏。
“让我来吧。”
月无眠主动接过了伞。
但很快，她也发现了问题。
由于两人身高的差异，再加之月无眠本身双腿就不大方便，身子自然也不像平常那样站得笔直，所以撑伞的高度自然就出了问题。
说白了，就是这伞根本遮不住何慕。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何慕转过身，背对着月无眠蹲了下来。
“小师妹，我背你吧。”
这般形势之下，月无眠也不在意其它的了。她弯下腰，轻轻伏在了他背上，将双手绕过了何慕的脖颈。
而何慕的头上，直直地撑起了一把伞。
那把伞，将他们两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静谧中。
任外面如何冷风吹，冰雹下，里面自是温暖如许，如同隔绝出另一个安宁祥和的世界。
除了“砰砰砰”不规律的心跳声。
你问是谁的心跳？
嘘！秘密。
“师兄，你走得太快了。”
“是吗，那我慢点。”
“好。”
……
“伞的高度合适吗？”
“稍微有点挡视线。”
“那我再举高点？”
“好。”
……
“小师妹，你累不累？”
“不累。”
“那你注意看一下周围，如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好。”
“累了也跟我说一声。”
“嗯。”
……
渐渐的，两人的心跳都汇集到了一样的频率。
走路，一步，一步。
心跳，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