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还没有找好住处,她不知道要跟钱亮亮分离多久才能重逢,也许,钱亮亮就此跟她彻底分手,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管怎么说,钱亮亮的老婆来了,钱亮亮只要不跟咪咪分手,就得跟他老婆分手,不管跟谁分手,咪咪都不愿意,可是她又无能为力,以她的智商和本事,根本不可能解开现在这个扣结。
天黑了,咪咪徘徊在新建成的海湾公园,海湾公园的海便用水泥砌成了台阶,距海面很低,即便是退潮的时候,下面的台阶也跟海面持平,如果涨潮,海水一直会漫到台阶的最高一级。海边的护栏十月粗大的铁索构成,由于长年受到海水的侵蚀,锈迹斑斑,反而比刚刚建成的时候更有历史的沧桑感。咪咪一天跑了好几个物业中介所,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房价就像月圆之夜的潮水,涨得令人心惊肉跳,租金也跟着上涨,咪咪觉得哪一处房子都太贵,租着不合适。三迟疑两迟疑,天黑了,物业中介对咪咪这种低端客户也没了兴趣,撒手不管了。
咪咪东奔西忙了一整天房子也没租成,本想到她和钱亮亮原来就租好的房子休息,又怕钱亮亮和他老婆住进来,只好随便到快餐店吃了点东西,然后信步来到了海湾公园,她想的是,歇一会儿,然后随便找个最便宜的旅馆先把今天晚上熬过去,明天再继续寻找便宜的房子。浩渺的大海,海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倒影,还有水中摇摇晃晃的明月,景色非常宜人。咪咪坐到了海边的台阶上,微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来一丝两丝的凉意,让人燥热的心胸获得凉爽的抚慰。咪咪并不为明天担心,只要有手,就有明天,这是植根于她心灵深处的信念。这样一刻,她欣赏着鹭门最美丽的景色,享受着难得的松懈,没有客人需要照顾伺候,没有干不完的活等着她去干,也没有钱亮亮需要挂在心上,从身体到心灵,咪咪完全松弛了下来。不远处,两个青年男足坐在摇摇晃晃的铁索护栏上亲密,咪咪看着担心,起身过去,喊了他们一声,那两个人回头惊愕地看她,咪咪告诫他们:“你们不能这么坐,太危险了,掉进海里怎么办?”
男孩女孩是典型的鹭门孩子,很乖,很懂道理,连声向咪咪道谢,然后相依相偎的离开了海边,朝不远处的假山漫步。咪咪回到了自己的坐处,静静地坐在冰凉的水泥台阶上,眺望着海峡对面黝黑的峰峦,她的家乡就在峰峦的深处,从鹭门市坐车要走五六个小时。她的家乡没有海,却有满目青翠的大山,大山雄峻威武,夹持着曲折蜿蜒的九龙江,好像武士仗剑护卫着天下的太平,所以,她的家乡叫武平。如果家乡没有那个酒鬼丈夫,她也许不会出来打工,如果她不出来打工,也许就不会遇到钱亮亮,如果没有遇到钱亮亮,她现在可能还在擦皮鞋,也可能沦落成了站街女……
咪咪不能动脑子,一动脑子就犯困,况且她今天东奔西跑找房子忙碌了一整天,一动脑子想事情就更容易困倦,她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咪咪睡着以后,海水像蓄谋已久的罪犯,不动声色地涨潮了,偷偷摸摸地朝咪咪卷了上来……
钱亮亮打桔子的电话,桔子拒绝接听。钱亮亮打咪咪的电话,咪咪的电话回音是无法接通。这让钱亮亮更加惶惑,更加无措。天已经黑了,不知道是咪咪没有说清楚,还是除了别的什么岔子,搬家公司的车一直没有过来,即使过来了,他也没办法搬,他根本不知道咪咪是怎么收拾的,半过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拆分。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桔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如果桔子态度坚决地让他回金州,他想,他没有那个能耐抵抗桔子,除非和桔子分手离婚,他也知道,这一点他做不到。钱亮亮在纷乱的思绪搅扰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门外,熊包和李莎莎还在争执,该不该这个时候打扰钱亮亮,让钱亮亮给他们断是非、论道理。熊包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钱亮亮,担心钱亮亮和咪咪已经睡了。钱亮亮和咪咪同居,在熊包他们的观念里,钱亮亮和咪咪就是两口子。李莎莎却一心想要钱亮亮帮助他劝阻熊包出国打工,给郝冬希的中国餐馆当什么总管。她的道理很简单:凭他们的条件,在国内想发大财自然是比较困难,起码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是,出国的未知数更大,谁知道郝冬希能不能真把那个澳大利亚最大的中国餐馆开起来,谁知道能不能真得让熊包这样一个连ABC都不会的厨师当总管,谁知道那边的生意好不好,熊包能不能拿到郝冬希承诺的那份工钱。郝冬希突然把会所卖了,就更让李莎莎对他的人品和诚信持保留态度,万一,事情并不像郝冬希说的那样,熊包一个人流落到澳大利亚那个把广阔的大海隔开的异国他乡,该怎么办?
还有,熊包出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道她李莎莎就像王宝钏守寒窑一样在国内傻等吗?或者熊包在国外碰上了对号的,难道还能扔下身边的不远万里跑回来找她李莎莎吗?
这些问题对于熊包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想得很简单:干得顺心,就挣钱,干得不顺心,就打道回府,好像澳大利亚距离鹭门市跟四川距离鹭门市差不多远。对于李莎莎,他更是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变心,绝对会衣锦还乡,腰里揣着成千上万的澳元回来娶她。
“那我要是变心了呢?我不敢保证我能等你五年。”李莎莎使出了杀手锏,这个问题熊包没法回答,因为这件事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李莎莎继续逼迫熊包:“我们找钱大哥说说,如果他说你应该去,你就去,我绝对不说二话,如果他说你不应该去,那你就自己想想,该不该去尽快给我回个话,我也好有个打算,有个准备。”
熊包就是不愿意找钱亮亮:“我们自己的事情,麻烦钱大哥做啥子?上一回我们跟他吃饭的时候不是问过他了吗?”
李莎莎仍然留在会所,熊包也没有辞职,等着郝冬希给他办护照,办签证,他倒也留了一手,万一办不成,他还能保住这份工作。
钱亮亮房间里的灯黑着,熊包和李莎莎也搞不清楚钱亮亮在不在屋子里,熊包找到了借口:“人家睡了,别打扰了,到外头说吧。”
李莎莎也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磨磨蹭蹭的跟着熊包来到了外头:“你是一心要走了?”
熊包又朝郝冬希身上推:“董事长都去办手续了,这个时候了,再说不去了,咋个好张口呢。”
李莎莎来了主意:“你不好张口,我找他说。”
熊包反问李莎莎:“你咋个说哩?”
李莎莎很有主意:“只要你决定不去了,怎么说不行?人家还能拿绳子绑了你去?关键在你。”
熊包实在怕如果自己真的去了,李莎莎一怒之下移情别恋,那他就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最终还是得听你的,你要是打死也不让我去,我只好不去了。”
这是两个人发生争执以来,熊包最明确的一次表态,也是让李莎莎听了心里最舒服的一次表态,李莎莎态度和缓了:“你要是不好跟董事长说,我去找他跟他说,就说我不同意你去。”
熊包无奈,只好点头认可。李莎莎便拉着他到公路上拦截出租,熊包提醒她:“看看几点了,到了董事长家人家肯定睡了。”
李莎莎看看表,果然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了,便跟熊包事先约定:“那好,明天一下班我们就去,我给董事长说,你不准反对我。”
熊包连连答应,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明天赶紧给郝冬希挂个电话,事先和郝冬希通个气,如果郝冬希能用道理说服李莎莎,他仍然能如期启程,去完成他那想象中的创业发财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