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曲将沉默不语的何羊拉到客厅中央,“我已经叫鉴定小组过来了,顺便再找找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程三曲神色凝重,看着何羊同样如此,他拍着何羊的肩膀说道:“别想那么多,能发现新的线索已经很好了,等他们到了我送你回病院。”
“凶手在不久前来到过这里,把这节断指放到了盒子里,这是谁的断指,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为了藏匿,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还是某种仪式,需要这么做。我家会不会也有这断指。”说完,何羊抬头看向程三曲。
“这个还需要调查,别再瞎琢磨了。”程三曲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中传来,他把大门打开,看到了几名警察和法医一同到来,他交代了几句,就拽着何羊准备离开。
“程叔,我想要那个麻绳。”何羊站在房门口,低声的和程三曲说道。后者听后愣一下,随后下意识地说道:“那是证物,你想要那个麻绳做什么。”
何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绳子明显对鬼魂有控制的效果,之后我如果遇到不善的鬼魂,我可以用来自保。”程三曲微微皱眉,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麻绳后思考半晌,随后他摇了摇头,“证物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给你。”
“这个还能仿制?”何羊有些惊讶,“不就是一根麻绳和串着金丝线吗,虽然那个金丝材质是纯金做成的,应该也不会太贵。”程三曲摆了摆手,示意何羊赶快和他离开。
何羊点了点头,跟着程三曲来到了电梯门口,“程叔,就算这个东西叫金丝线,但我看也不是很细,纯金打造的话,你的工资。。”他跟着程三曲走进电梯后,有些担忧的说道。
“少废话。”程三曲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何羊,然后迈出电梯,走出楼栋,随后他看着何羊一脸讪笑的跟着他坐进车里,一踩油门,向着小区门口驶去。
“等一下,程叔你等会儿我,我去问问保安大叔那几个跳楼的是怎么回事。”何羊看快到了小区门口,赶忙说道,程三曲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何羊,不露察觉的笑了笑,然后叮嘱一般的说,“有什么重要线索先告诉我,别想着自己去查。”他只听到后车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何羊的声音从车外面传来,“好嘞。”
年近五十的梁丰躺在躺椅上,翻着那书页已经泛黄的《三国演义》,刚想起身给自己倒杯茶水,就听到保安室的门被咚咚咚的敲响,吓得他赶忙坐了起来,顺着桌子前的小窗向外看去,见到来人后他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嘴里嘟囔一句,“怎么又是这鬊鸟儿”
打开门,看见何羊脸上洋溢的亲切和善的笑容,他有种看见过来视察工作的总经理的样子,两个人怕是同样虚伪,“你小子找我绝对没好事儿。”
何羊嘿嘿一笑,擦身走进了保安亭,梁丰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也不知道你一个精神病人怎么总跟警察在一块儿。”说着看了眼门外停着的警车。
保安亭并不大,一张床,一个躺椅,还有一个老旧的红木桌,上面摆着不少文学名著,何羊饶有兴趣的说道,“您看的东西还挺多。”梁丰瞥了何羊一眼,又坐回躺椅上,看也没看何羊说道:“你小子过来想问嘛。”
“您咋知道我过来是打听事儿的。”何羊坐在梁丰的木床上,床板很硬,硌的他屁股十分不舒服。“废话,你过来还能干嘛。”梁丰没好气的说道,“赶紧问,问完赶紧走,你一来这小区就过来一群警察,要不是你和程警官过来,我还以为你是逃犯了。”
何羊被梁丰的话噎的咳嗽两声,“那我不跟您绕弯子了,我想跟您打听的是前些日子跳楼的那三个人,都是住在哪栋哪户啊?”
梁丰眼皮一跳,他坐起身子,转过身面对何羊,“你小子,合着被人弄死的姑娘,上吊的一家三口,连这跳楼的仨人都和你有关系。”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何羊连忙摆手,这跳楼的三个人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我就是好奇,找您问问,我听程叔说您爱岗敬业,恪守职责,小区里的每户业主你都清楚,所以让我过来问问您这三名跳楼的死者是怎么回事,毕竟都是自杀有点蹊跷,您说是吧。”这话说得梁丰很是受用,这小子可算会说句人话了,他看了眼一脸好奇的何羊,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轻轻地抿上一口,然后又掏出一根卷烟,放进嘴里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何羊不是急性子,但也被梁丰搞得变成了急性子,还没等他开口,梁丰就说了一句,“7号楼,1101。”
何羊静静地等待下文,就看梁丰不说话了,“另外俩个呢?他们都住哪?”梁丰看向他,露出一副十分诡异的笑容,嘴唇上下开合,露出了发黄的牙齿,何羊只听到梁丰说了两个字,“没了。”
“啊?嘛意思?”何羊有些懵,他听到梁丰继续说道:“不到半个月,1101跳了三个人,一个是户主,另外两个是租客。”
何羊有些惊讶,他沉思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1101是不是,凶宅啊。”梁丰一拍大腿,“对咯,介小子真聪明,都死仨人了能不是凶宅吗!”
何羊赶忙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1101是不是本来就是凶宅,在那个第一个跳楼的业主入住的时候。”梁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那个业主我认识,人挺老实的,虽然一个人过日子,但好歹在大公司上班,这套房子是他爹在小区建成的时候就买的,干净的。”
“他为嘛跳楼您知道吗。”何羊紧接着问道,就看梁丰本就布满皱纹的眉头挤在了一起,“这我就不知道了,另外两个人为嘛跳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就是个保安。”梁丰一摊手,把嘴里的烟掐灭。
“那之后那个业主的家人过来过吗?”何羊想了想又问道,“没有,除了警察和医院的人没见过有其他人来过,不对,等一下。”梁丰努力回忆着什么,他挠了挠头,脸色依旧茫然,嘴里念叨着,“好像还挺怪的事儿来着,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何羊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外车喇叭声响起,他知道,这是程队告诉他该走了,何羊站起身来,走到保安亭门口,回头对着依旧在回忆的梁丰说了一声,“打扰您了,之后我出院再找您问吧,您告诉我那么多,回来给您带盒好烟。”说着何羊就要推门离开,刚一只脚踏出去,就听到身后梁丰拍桌子的声音,“我想起来了,俩月前,在7号楼巡逻的小李跟我提过一嘴,说是那个业主和住在24号楼4层的业主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小区花园埋着什么。”
何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梁丰,重复着他的话,“埋着什么?”
梁丰一点头,“对!不止俩月前,介半年得有两三次发现他俩总在夜里两三点钟在小区出现。”说着,他好像一下子把碎片的记忆串了起来似的,“前俩月我们还一块讨论过了,结果去那个埋东西的地方挖了什么都没有,之后就是我昨天晚上和你们说的那些案子,好么,一下子都来了。”
“您知道那个24号楼4层的业主住哪个门吗?”何羊认真听完梁丰的话后问道,“403,我有印象,他们家老太太前两天刚走,家里人也不办丧事儿,那403的业主也够不不是东西,不到一礼拜就给他老娘下葬了。”
何羊脑子里过了一遍梁丰说的话,发自内心的道谢后,承诺了下次见面一定会带着好烟过来找他,在梁丰和蔼的注视下,何羊坐回了程三曲的车上。
“打听到什么了吗?”程三曲一踩油门,开出了花园小区,“保安大叔和我说,第一个跳楼的那个7号楼业主在近半年来都和24号楼403门的业主经常在半夜出现在小区,有一次还被人发现在花园埋着什么东西。还有,前两天403的业主母亲去世,结果他不到一个礼拜就给老太太下葬了。”
“行,我知道了,这几天你老老实实在病院待着,我忙完手头的这几个案子过来给你办出院手续。”程三曲停在临时停车位上,拿着纸笔把何羊说的话都记了下来,然后回头和何羊说道,随后接着向着病院开去。
“程叔,吴倩倩还有那个一家三口的案子。。。”何羊站在车前看着程三曲一脸心事的说着,“行了,这几天你就别想这些了,等出院我再和你说,走了。”看着程三曲开车离开,何羊轻轻一叹,他看着身边的何白,伸了个懒腰说道,“可能出院以后就没有在病院里那么悠闲的日子了。”何白冲着他莞尔一笑,随后抬起手,习惯性的揉了揉何羊的头。
回到病房,就看到刘花背对着房门,坐在他的病床上,低着头玩着手机。何羊把外套脱下,拿着外套轻踩着地板,走到了刘花的身后,突然喊了一声,“嘿!”
刘花吓得手机差点没甩飞,回头看是何羊,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何羊的鼻子就要骂人,“你偷偷摸鱼是吧。”何羊先发制人,刘花没了脾气。
“吓我一跳,我就歇会,刚才新来的病人闹得太厉害了,几个男护士都没摁住,我们将近十个人才把他绑在床上,套上束缚带。”刘花揉着胳膊没好气的说着。
“新来的?因为啥病的?”何羊好奇的坐在刘花旁边问道,“王医生说好像是人格分裂,第二人格把他的妻小都杀了,病人的主人格崩溃了。”刘花想了想回答道,随后看向了何羊,他当初也是这般,几个成年人都压制不住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人格分裂。。”何羊念叨着,随后看了眼手机,下午4点20分,随后把外套叠好,放在床头柜侧边的衣架上,之后和刘花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走在花园的小径中,心里想着自己快要离开了,这个丫头该怎么办的时候,心里想的人就出现在视野中,何羊看着熟悉的女孩,踩着漫步机,双手搭着扶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赶忙走上前去,刚要打招呼,就听到女孩冲着他甜甜的笑着喊道:“何羊!”,随即何羊的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脸色阴沉,快步走到女孩跟前,在女孩依旧甜美的笑容中,他抓着女孩的手,声音凶恶地质问道:“秦巧呢?”
女孩的笑容慢慢僵硬,随后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何羊,淡淡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何羊没有理会女孩的问话,死死地抓着女孩的手又一次问道:“秦巧呢?”
“好疼啊,你的心也这么疼吗?”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歪着头看着何羊愤怒的面孔,有些挑衅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出来。”何羊微微松开了女孩的手,但还是抓着不放,好像生怕她逃走似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一问一答,好不好?”女孩发现握着自己的手松动了不少,她笑的更开心了。
何羊死死地盯着女孩的眼睛,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秦巧从来不叫我的全名。”
“难怪呢,其他人都没发现,只有你发现了。看来你俩还真是关系匪浅呢。”女孩微微的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说道,“该你回答我了,秦巧呢?”
女孩的脸忽然凑近,她站在漫步机上,看着和自己一边高的何羊,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上扬,像是亲密的恋人耳鬓厮磨般,在何羊的耳边轻轻说道:“她消失了。”
看着何羊脸色惨白,如遭雷击的样子,女孩哈哈哈的大笑着,随后从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寒意,黛眉微皱,向着一旁的空气说道:“你想杀了我吗,白姐姐?”
寒意直逼女孩的身前,她依稀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她和何羊之间,一张脸突然从女孩的面前浮现,死灰的眸子透露着压抑不住的杀意,随着那眸子越靠越近,女孩感觉自己的浑身冰冷,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慢,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即使如此,女孩面带笑意,望着一旁像是木偶般矗立的何羊。
“够了!何白!别杀秦巧儿!秦巧没消失!”从小径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秦巧儿只感觉浑身一轻,随后她身子一晃,就要从漫步机上跌倒在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拽直了身子。她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何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张了张嘴,眼神复杂的看向何羊,后者也在看着她。
“你还真怕我跑了啊。”秦巧儿看着自己被何羊抓住的手,痴痴地笑了。
“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何羊面容依旧阴沉,但脸上多了些血色,“秦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你在主导现在的身体。”何羊冰冷的声音响起,这让秦巧儿有些难受,她缩回被何羊抓住的手,脸色愤慨的喊道:“明明我才是主人格,凭什么就我该消失。”
看着没有酿成大祸,刚刚赶到的王秋霖松了口气,当听到何羊向着花园走去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要出事儿,没想到赶来以后就看到了长发披散的何白以厉鬼的形象就那么出现在花园之中,还好花园就他们几个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王秋霖摇了摇头,四处打量发现何白已经不见了,她看着在漫步机旁的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何羊看到了王秋霖过来,转头有些急迫的问道,“秦巧怎么了?”王秋霖看了眼站在漫步机上的秦巧儿,揉了揉眉心,然后平静的说道,“秦巧,也可以说是秦巧儿,她的父母自杀了。”
何羊震惊的看向秦巧儿,然后随即有些愤怒看向王秋霖的问道,“是谁告诉秦巧的?”秦巧儿从漫步机缓缓走下,“是她自己听到的,她去你的病房找你,结果听到了警察和王医生的话,然后我就在你的病房门旁边醒来了。”说着,秦巧儿抬起手,抚摸着何羊的脸,“你为什么不能像对她一样对我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第一个相信你的人啊。”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恶魔,毒杀老师,肢解同学,就连你的哥哥都被你在睡梦中活活勒死,秦巧儿,我能看见鬼,我也会害怕鬼,但你比他们更可怕,你比他们更像是鬼。”何羊冷冷地说道,在女孩笑容愈发灿烂的时候,何羊低声的说道,“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恶。”
“所以呀,我才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只有你能看见被我杀的人,听你讲他们就在我身边徘徊,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好想,好想见到他们的样子,他们有没有像死时候的样子,他们是不是想杀了我,但是有你在,有白姐姐在,他们做不到。”秦巧儿眼中仿佛带着光,她环顾四周,“他们还在吗?”
何羊刚被秦巧儿的举止震惊,之后听到秦巧儿的问题后,他忽然愣了愣,好像才反应过来说道,“从秦叔叔那天来过之后,秦巧身边的鬼就不见了。”
“你说什么?”王秋霖知道何羊每天白天找秦巧聊天,晚上让自己的姐姐过去看着秦巧,就是担心那些死者的鬼魂伤害到她,但现在的何羊说,自打前天秦连城来看过女儿之后,那些秦巧身边的鬼魂就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秋霖下意识地问道。
秦巧儿听后也没太大反应,她静静地看着何羊,缓缓开口道:“何羊,如果说,我只是喜欢生命消失的样子,但并不喜欢主动去杀害生命,你会相信我吗?”
何羊刚想摇头,但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秦巧儿的时候,自己曾经和她说不是杀害父母和姐姐的凶手,还说自己的姐姐就在自己身边,这个主人格,秦巧儿,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就点头回答相信他。
他皱着眉头,盯着秦巧儿的眼睛,过了许久,他刚要回答,就被一只白净的手掌捂住了嘴,“不用你现在回答,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和秦巧,在这里等你。”
“你不能现在告诉我吗?”何羊有些气急的挠了挠头,“我是个精神病人啊,而且还是个杀人犯,有谁会相信我说的话呢,除了你。”秦巧儿眼睛眯成一条弧线,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但你说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呀,毕竟,你也是个精神病,还可能是杀人犯。”
王秋霖听着秦巧儿的话面色有些不悦,但却没有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何羊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孩了,他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父母死了,我身边的鬼也不见了,现在没有人能对我们造成伤害,等你出院了,你就可以放心调查我的事情,得到那个答案,我等着你把我从这里带走。”秦巧儿甜甜的笑着,就像是何羊第一次见到她那般。
难道事情真的有隐情?何羊甩了甩头,又一个担子压在他身上,“我还有父母的仇要报。”何羊冷冷地说道,他看着昔日温柔可爱的女孩,但他心里所想念的只是这副身体多出来的第二人格,而这个做出恶魔行径的女孩,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格。
“没关系,我等你。”秦巧儿温柔的看着何羊,随后她咧嘴一笑,哼着不知名的调子离开了花园,轻松愉快的样子,就仿佛逃出笼子的小鸟一般。
何羊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眼神关切注视他的王秋霖,他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还真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