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何羊死命的抵着何白的双肩,她面容狰狞的样子让何羊止不住的心悸,那血盆大口中的颗颗尖齿不断地向他的脖子靠近,仿佛在她眼中那里是最可口的食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咬上一口。
何羊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超市中会是何白先对他发动袭击,还是以一种近乎于偷袭的方式。
他的膝盖顶在何白的小腹,右臂传来的剧痛疼的何羊直打冷颤,但让他更加恐惧的是何白那双漆黑的双眼。
毫无感情的样子让他除了血肉以外多了一种痛苦。
那是他最忍受不了的疼痛。
“姐!”何羊大声叫着,想要唤醒他仅有的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毫无作用,何白的力气越来越大,何羊此时却开始双臂打颤,那是要脱力的前奏,他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眼中只有姐姐那想要生吞他的面孔。
他双眼满是泪水,眼前的女人慢慢变得模糊,长相甜美温婉的何白和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何白慢慢重合。
“不!”何羊绝望地惨叫着,双手一松,何白就压了过来。
“死在姐姐手里,也好。”这是何羊最后的想法。
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了不同的声音,高跟鞋的声音,女人的惊呼,镜子破碎的声音,以及他临死前最希望听见的声音:
“小羊!”
“怎么叫的和自己一样惨?”何羊不自觉的想道。
“不对啊,我不应该死了吗?”何羊内心的念头越来越多,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身穿白裙的何白在他头顶的半空中死死地掐着另一个何白的脖子。
“啊?”他刚喊出声,就看到那个被掐的何白脖子一歪,随后被掐着她的何白用力一扯,头身分离。
“啊!”何羊惊声尖叫着,随后他看到那个飘在空中的何白向着他飘来。
“别叫唤了!”何白泪眼婆姿的看着何羊喊道。
“姐?”何羊此时有些惊疑的喊出声。
“那个是假货,我是真的。”何白将何羊拽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说嘛,我姐怎么可能咬我呢,哈哈。”何羊强装镇定的笑着说道。
“你不会把那个东西当成我了吧。”何白指着地上那团冒着黑色烟雾的女人头颅说道。
“怎么可能,我早就发现她是假的,结果被她扑到了,还好姐姐及时过来。”何羊低着头讪笑着说道。
“那我刚才听见你喊我,喊的还那么大声,不是因为要被我杀了叫出来的?”何白瞥了一眼何羊问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我这里是不是另一个空间啊。”何羊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何白瞪了何羊一眼,抓着他的手走进店长室,指着那个一人高的镜子说道:“从这出去。”
何羊震惊的看着面前的镜子,以及旁边碎了一地的镜子碎片问道:“这地上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从这进来以后就看到一个女的刚要从这个镜子出来,我就给她踹回去顺便把镜子摔了。”何白耸了耸肩说道。
何羊震惊的看着何白,许久不敢出声。
“从这个镜子就能离开?”何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何白牵着何羊的手就向着镜子走去,何羊看自己要撞到镜子赶忙闭上眼睛。
没有任何不适和异样,何羊再睁开眼睛发现身处十分明亮的办公室中。
屋子里的陈设和刚才见到的陈设截然相反,这才证实了何羊刚才确实在镜子里的事实。
“我是怎么进到镜子里的?”何羊十分纳闷的问道。
“超市入口有一面镜子,你跟看不见似的就走进去了,我刚要追上去就看到一个像身上都是镜子的怪物爬了过来,它挡在我面前,我刚要过去揍它结果它背着镜子跑了。”
何白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我在超市逛了一圈没看到,然后看到一群鬼站在一层上二层扶梯的位置,我看他们一动不动,像是跟着什么似的就没敢动手,结果上了二层之后我感觉到了你。”何白看着何羊的眼睛说道。
“感觉到了我?”何羊刚想伸出右手指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何白紧紧地握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样子。
何羊心里一阵温暖,将姐姐拉到店长室的沙发旁坐下,听着她继续说道:
“对,就是像现在那样,我感觉你在我身旁,我又回到扶梯口那里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只能回头去二层找了。”何白靠着何羊的肩膀说道。
“我说呢,我当时感觉一阵风吹到脸上,原来是你从我站着的位置过去啊。”何羊恍然的说道。
“我不知道,但我到了二层发现。。。”何白脸色有些难看,她咬了咬嘴唇,刚要说什么就被何羊捂住了嘴。
看着何白疑惑的眼神,何羊脸色同样难看,“都被吊起来了,我看见了。”
何白低垂着眸子,缓缓说道:“我只担心你怎么样,我在上面看了一圈没发现你,就跑到三层了,然后看到了那个背着镜子的怪物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戴着眼镜,短头发。”何羊赶忙说道。
“对,头发是酒红色,看起来不像北部城市的人。”何白点头说道。
“该死的,多半是个内席信者。”何羊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没敢声张,你不是说内席信者很厉害吗,我就偷偷跟了上去,他们来到了店长室,然后我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没任何动静以后我才进去,结果看到了那面镜子。我进去以后正好看见那个女人刚要从我身旁的镜子出来,我趁她没反应过来踹了她一脚,然后把镜子摔了,就看见你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何白轻声说着,说到最后盯着何羊,缓缓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杀了也不是坏事?”
何羊大惊,他刚想摇头否认,看到了何白那通红的眼眶,心一软,把她搂进怀里,柔声说道:“至少不是别人杀的我,别人杀我我只有恨,你要是想杀我我就感觉不那么糟糕。”
何白从何羊的怀里挣脱,揪着他的衣领愤怒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是啊,你不可能会杀我。”何羊叹了口气,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何白皱着眉头问道。
何羊把右手举了起来,连带着何白那紧紧握着的手。
何白神色一顿,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愧疚。
“你在我面前消失了,我当时快疯了,一个劲儿的去找你。”何白说着,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何羊的脸颊。
“当我看到你被跟我一模一样的怪物扑倒在地时我恐惧到了极点。”何白那灰色的眸子满是雾气,但她却流不出半点泪水。
“你在我面前被杀,还是被我杀的,我想都不敢想这些事情。”何白的手无力的放下,她将抱着何羊,靠在他那并不宽广的胸膛,听着他心脏的跳动声,语气悲伤的说道:“都说长姐如母,咱们没了爹妈,就应该我照顾你,不论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应该把你照顾好了,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何白抬起头,看着何羊那张俊秀稚嫩却布满沧桑疲惫的面容,那个从前只有她肩膀高的弟弟如今已经比她高上一头,那个从前跟着她后面甩不掉的小尾巴,那个被母亲教训会跑到她房间寻求安慰的爱哭鬼。
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也是她死后化不开,散不掉的执念。
何羊想到了何白消失后的那瞬间,他重重的点着头,“我也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姐弟俩相视一笑,随后都想到了二层的地狱模样,脸色瞬间垮掉。
“解决了?”沈易惊喜的看着从超市走出来的何羊,快步上前问道。
何羊抬着头看着那刺眼的阳光,有些无力的说道:“全都死了。”
“啊?”沈易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
何羊扫视了还在围观的人群,以及那些死死盯着他的记者们,何羊神色疲惫的说道:“没有活口,全都被吊着在二楼割喉放血。”
沈易听后差点摔倒,何羊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何羊用力地晃了晃沈易,声音强硬的问道:“沈队长!现在是抉择的时候了,你是打算继续瞒下去,还是公布真相。”
沈易涣散的眸子逐渐有了焦点,他看向何羊,咬着牙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无论是谁决定都好,但是要快!”何羊凝重的说道:“再晚些就不用抉择了。”他看向那群记者,犹如洪水猛兽,但他们揭开的真相,可是更加恐怖。
“我去打个电话。”沈易掏出手机就要拨通电话,手腕被何羊握住了,何羊眼神平静的说道:“沈队,人一生会有无数种选择,不可能每种选择都不会后悔,我们能做的只有选择合适的,而不是对的。”他咬着牙看向超市,神色痛苦的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承担选择的后果。”
沈易定定地看着何羊,半晌他点了点头,拨通了一个号码,“王局,我是沈易,顺兴超市压不下去了,我们要不要公布真相。”
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沈易神色一滞,看向了何羊,他握着手机问道:“何羊,你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吗?”
何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用什么办法。”沈易惊讶地问道。
何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声音如同梦呓般说道:“以皮为纸,以血为墨,以肉为砚,以骨为笔,以灵为识,以魂为引。”他看向沈易,一字一句说道:“炼成藏鬼经。”
沈易张了张嘴,“什么是藏鬼经。”
何羊摇了摇头,“我只是在仇鸳的笔记本中写过,那是可以收纳和控制百鬼的魂具。”何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缓缓说道:“持此书者,孤身一人便可百鬼夜行。”
沈易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蠕动,脸色惨白的将何羊的话复述给了手机中的陵安公安局局长。
良久,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随后电话被挂断。
沈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何羊,他神色有些惊恐,又有些不忍的说道:“上面的意思,压下去。”
何羊抬头看向沈易,“这是你们的选择。”
沈易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超市内,“我的同事能不能。。。”
何羊张了张嘴,闭上眼缓缓说道:“你来抉择,如何处理他们的尸体。”
沈易握紧拳头,眼眶通红的说道:“如果能不留痕迹的话。”沈易全身紧绷,咬着牙说道:“放手去做。”说完后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坐倒在地。
何羊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超市中。
“你真的要这么做。”何白的声音在何羊身后响起。
何羊怔了怔,他回过头,痛苦的说道:“姐,我刚才和沈队说的那番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啊?”何白惊讶地看着何羊。
何羊看着头顶上百具倒吊着的尸体,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随后咬了咬牙说道:“不是对的,但却是最合适的,内席们的实力深不可测,我需要更多的手段。”
“你会做这个藏鬼经吗?”何白看了眼何羊后抬头看着那些尸体问道。
“我不会,但是有人会。”何羊说完后,打开了魂匣。
红雾升腾,握着扇子的如烟出现在何羊面前。
何羊想到了在来陵安路上仇鸳给他发的短信,看着如烟缓缓说道:“厉如烟,旧年时期女间谍,在各个党系之间徘徊,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
如烟震惊的看着何羊,她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于旧年历1977年死于自己的青梅竹马之手,相传你在反抗时咬掉了他半张脸,但没咬掉他的脖子,所以现在成为鬼将后才会因为怨念变成这样。”何羊看着向着他一步步走来的如烟说道:“当鬼将的生平往事被其主得知时,鬼将可以选择投胎或者成为鬼王,但是后者会再无投胎轮回的机会。”
何羊也是在仇鸳短信中得知了如烟的生平,鬼奴和鬼兵是固定用什么灵魂就是什么样子的,而鬼将有着不确定性,因为制作用的灵魂并不能确定鬼将身份,鬼将的真实身份会是这个灵魂的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没人知道这个灵魂经历了多少次轮回,所以几乎没人会知道这个鬼将的真实身份和名字。
但如果得知鬼将姓名和生平后,鬼将便有机会投胎或者升阶成为鬼王。
何羊不知道其中缘由,因为仇鸳也不知道,这个鬼将本来是给宋席臣准备的,所以供奉们也知道这个鬼将的信息,仇鸳也知道,因为供奉们并不会认为有魂印的限制,仇鸳敢到处去说。
可事实是,仇鸳在酒店待着没意思,就把不那么“重要”的限制级信息发给了何羊。
看着如烟走到何羊面前,何白想要上前,却被何羊拦住。
身穿红色旗袍的如烟很高,比何羊要高上半头,以至于走到面前,何羊只能抬起头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拯救过他多次危机,最信任的帮手。
如烟将脸上的扇子缓缓放下,露出了嘴唇至耳后的那条血肉细线。
她微微张开了嘴,何羊第一次那么近的距离直视那锯齿状的牙齿。如烟将何羊的手牵了起来,然后将他的右手四根手指放进了嘴里。
她看着何羊,何羊也看着她。
在何白铁青的脸色下,何羊抬起了左手,轻轻抚摸着如烟的脸颊,“我支持你的任何选择。”
“咔嚓”一声,是锯齿合拢的声音。
何白刚要扑过去,又停下了动作。
如烟同样用手抚摸着何羊的脸颊,脸带笑容。
合拢的嘴中有着一丝丝的灵魂气息,而何羊的右手则完好无损。
如烟身形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何羊看着自己缺少的那一丝丝的灵魂,皱着眉头说道:“她吞了我半只手下去就要那么点灵魂?为啥啊?”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有的只是原本消失的深红雾缓缓变成血红色的烟雾,随后让何羊有些忌惮的灵魂气息从中传来。
一身如同染血的红色旗袍,手握扇子的如烟从中一步步走来。她站在何羊面前,将扇子从脸上拿开,出现了一张精致俏丽的面容。
“我是厉如烟。”如烟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
何羊看着她嘴上没有了那黑色的血肉细线,震惊的抬起手握着她如同真实皮肤般的右手,颤声说道:“都鬼王了,为什么感觉最强的能力没了?”何羊有些郁闷的看着她口中那一颗颗小白牙说道。
如烟嗔怪的看了一眼何羊,“我只是现在这副模样是给你看的,打起架来又变成之前那样了。”
“太好了!实力没变弱就好。”何羊一脸轻松的说道。
如烟无奈的瞥了一眼何羊,“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尸体。
“你不想投胎了?”何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仇还没报,那个杀我的混蛋现在恐怕还活着。”如烟恨声说道。
何羊微微一怔,“修行者。”
“对。”如烟闭上眼,“想来也是他将我的灵魂找了出来,然后做成鬼将,供人驱使。”说着如烟看了一眼何羊。
“你可别冤枉我啊,你就问问平常除了救我命帮我打架,我还要求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何羊赶忙说道。
如烟好像习惯了何羊这副嘴脸,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肯定比你刚才说的那些要多,要是不知道我也不会成为鬼王。”
“是,你也是修行者,藏鬼经就是你父亲研究出来的,你也会做。”何羊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你这次让我做的是。。。”说着如烟抬起了头,再次看向那些尸体。
何羊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我要用他们制作藏鬼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