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星的夜,如墨般的天空包围了这不知名的地方,何羊的脚下满是那不知名的花朵,所见之处皆是血红。
“妖道?”黑袍老道站在何羊几米外的距离,在听到何羊的称呼后,他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何谓妖?何谓道?”黑袍老道双眼直直的看向何羊,面容严肃的问道。
还没搞清楚现在状况的何羊被黑袍老道的话问蒙了。
看着对方并没有动手的样子,何羊大脑飞速旋转,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如何从这个妖道手中逃离。
“不答为不知,不知为不明,小友不明为何叫贫道为妖道呢?”
黑袍老道的声音在何羊面前响起,何羊抬眼便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瞳孔微涨,好半天何羊才惊呼,“你到底是人是鬼?”
“人亦是鬼,鬼亦是人,贫道是人亦是鬼。”
此时何羊才看到那老道的面容,皮肤嫩白,双眼清澈如孩童。
“你是长生仙的供奉。”何羊见无处可逃,便开口问道。
黑袍老道微微有些惊讶,“你知道长生仙?”
何羊皱着眉说道:“不知道我会把你引出来?”
黑袍老道上下打量何羊,那目光如炬,看的何羊好不自然。半晌,老道开口说道:“小友既然知道鬼与仙,那一定是修行者了。”
何羊反问老道:“你想说什么?”
“同为修行者,小友为何会毁那魂印呢?”黑袍老道的声音有些许不解,有些疑惑地看向何羊。
“为什么修行者不会毁掉那魂印?”
黑袍老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恍然说道:“原来小友不是修行者。”随后他迈步绕着何羊身边走了一圈,“那为何灵魂如此强盛,甚至有夺体之势。”
“什么意思?”何羊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断,自身安危不保,还得听这个妖道说些文绉绉的话,说还说不明白。
“罢了罢了,恐怕是小友自身的劫难。”老道再次来到何羊的面前,眼带笑意问道:“小友要不要与我等寻那修行之人最终的愿望。”
“什么?”
“长生成仙。”
何羊微微一愣,随即讥笑的问道:“长生仙不已经做到了?”
“长生仙做到了,我等还没有。”老道那双清澈眸子忽的发亮,“但在它的帮助下,我等不久就可以登临仙位,共授长生。”
“又是一个被长生仙忽悠的疯子。”何羊不自觉的想道。
“我只想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对那长生成仙不感兴趣。”何羊冷漠的说道。
“那小友既然想安然度日,又为何要做出毁魂印这种事呢?”
“你管的着吗?”何羊目露凶光,打算向着那老道挥拳打去,在他准备动手时,却感觉到右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低头瞥去,发现手中空无一物,却一直保持着握着什么东西似的姿势。
“看来小友发现了。”黑袍老道笑着说道。
“你不是那个老道。”何羊沉声说道。
“贫道不知道是不是小友口中的老道,但现在站在小友面前的的确不是贫道本人。”黑袍老道左右环视着四处的风景。
黑与红的交织成一片世界,再没有其他颜色。
但向远处望去,却能看到在视野尽头有着如同颜色各异的建筑物。
“你到底是什么?”何羊看到那老道的身影变得模糊,惊讶的问道。
“只是一道残念,附着在那魂印的残念。”老道望着何羊说道:“虽不知小友为何毁我种下的魂印,但希望小友莫要再做过分之事了。”
“什么叫过分之事?灭我满门算不算?我向你们报仇雪恨算不算?”何羊看老道要消失,听到他说的话后心中燃起一团怒火,他面容狰狞的看向老道,咬牙切齿的问道。
那老道神色微微一愣,随后深深地看了看何羊的脸,缓缓开口,“因果循环,必有天理。魂印是封印之物,你毁掉那魂印就相当于要以修行者以外的身份与我等抗争,实属不明之举,可惜,可惜。”
话音落下,老道的身影消失不见,此时何羊耳边传来了破空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响,莫名袭来的晕眩感使何羊闭上了眼睛,再睁眼便是那光滑洁白的后背。
冷汗直冒,何羊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其它,缓缓闭上双眼,屏气凝神后探向仇鸳的灵魂。
左手依旧固定着她的灵魂,右手的手术刀已经将那魂印彻底刮开,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斑。
魂印化为最后一抹阴冷气息从仇鸳身体外飘散,何羊则咬着牙用手术刀将那个黑斑挖了出来。
直到那黑斑也消失不见,仇鸳的灵魂此时已经再没有任何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了。
何羊左手传来的剧烈颤抖也终于停止,他又把仇鸳的灵魂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认再没有问题后才一点点的将自己的灵魂从中抽出。
右手缓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但在抽回左手的灵魂时何羊发现自己灵魂有一部分在刚才控制仇鸳灵魂挣脱时已经和她彻底融为一体。
他顿时觉得一阵头大,在努力将左臂抽出后,何羊叹了一口气,将那已经融合的灵魂彻底放弃,直接把左手收了回来。
灵魂形态的何羊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完整无缺的左手,“究竟是哪里少了?”他好奇的想道。
看了许久,何羊忽然竖起了自己的食指,上面传来了仇鸳的灵魂气息。
“倒也不亏,我俩谁都没少。”何羊耸了耸肩后向后一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活动着四肢,何羊这才有空看向周围,随后他便没了动作。
天赐和闻人辞靠在一起,天赐灵魂稀薄,闻人辞浑身是伤的躺倒在地,左手流淌着汩汩黑血,一旁蹲着的医生在用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如烟坐倒在门口,嘴里一直嚼着东西,双手揉着下巴,身边围绕着淡红色的薄雾。
何白则抱着双腿坐在何羊身旁一直盯着他。
客厅靠近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放着黑色的纳灵袋,地上还有一点鲜血在往里面缩。
“看样子你们经历了一场恶战啊。”何羊嘴角抽搐的说道。
在场的两个活人,闻人辞已经昏了过去,仇鸳则趴在自己的浴袍上陷入了沉睡。
“你成功了吗?”何白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何羊起身将手术刀递给了医生,冲着何白脸带笑意的说道:“成功了。”
话音刚落,天赐和如烟回到了魂匣,何白则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医生向着何羊点了点头,“他脱力了,休息一晚就好了。”他指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闻人辞说道。
“为什么流出来的是黑色的血?”何羊好奇的问道。
“他把桃木剑的怨念用血为引变成自己的力量。”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会有事吧。”何羊着急的看向医生问道。
“这得看他自己了。”医生说完后就化作黑烟回到了纳灵袋中。
何羊看着呼吸平稳的闻人辞,皱着眉想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将闻人辞拽回卧室,将他的鞋脱了以后给他盖上被子,何羊来到了客厅的沙发前。
他视线始终没敢往其他地方看,踩着沙发蹲在仇鸳身后将浴袍重新穿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虽然感觉还有点痛,但至少有了些力气。
“希望她不重吧。”何羊心里念叨着将仇鸳横抱起来,强忍疼痛来到了另一个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关门离开。
看着墙壁和地板随处可见的划痕和凹痕,再看看已经变成粉末的玻璃桌以及那惨不忍睹的家具,何羊痛苦的捂着眼睛躺倒在沙发上。
闻着沙发上的栀子花香,何羊的心情好了一些,想必这个女人摆脱掉长生仙的桎梏应该会很开心吧。
不知是祛除魂印太过损耗精力还是别的原因,何羊醒来时只感觉浑身乏力,来自灵魂的疲惫感让他有种想要一睡不起的念头。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阳光从落地窗泼洒进这间已经遍布伤痕的套房,何羊微微起身,发现仇鸳坐在自己的身旁。
此时的仇鸳已经穿戴整齐,神色轻松,眼眸微亮。她那双丹凤眼正满是感激的注视着何羊。
“感觉如何?”何羊咧着嘴笑道。
“重获新生。”仇鸳将何羊搂进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解脱般的说道。
何羊赶忙拍了拍女人的后背,脸上的触感让他顿时红了脸颊,他赶忙挣脱怀抱,穿上鞋神色有些紧张的左右看了看。
果然,何白靠在门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好了,现在也没有了那魂印桎梏,你是不是能和我说说关于长生仙的那些事情了。”何羊看着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的仇鸳问道。
“当然,虽然我知道的可能并不是很多,但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仇鸳轻声说道。
何羊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先把闻人辞那小子拽过来。”说完,何羊大步迈进卧室,看着抱着被子打着呼噜的闻人辞犹豫半晌,将准备踹他的脚收了回去。
“让那小子睡到自然醒再说吧,既然已经帮你把魂印祛除也不急于这一时一刻了。”何羊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卫生间。
洗漱好后,何羊活动着右臂回到客厅,看着何白和仇鸳在聊着天,坐在何白身旁对着仇鸳说道:“有件事儿我得提前和你说,昨晚给你祛除魂印时我一直控制着你的灵魂不让你挣脱。”
“我知道,昨天我也不是毫无感觉,但我就好像被人控制一样,灵魂不受自己掌握,一个劲儿想要离开身体。”仇鸳有些心悸的说道。
“问题是我在祛除魂印准备离开你灵魂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咱俩的灵魂相互融合了一部分。”何羊还在思考如何解释灵魂融合这个概念,没想到仇鸳开口说道:“我知道,我能感觉到我有一部分灵魂不属于我自己了,但却可以控制。”
“你怎么感觉到的?你不是不能触摸灵魂吗?”何羊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是不能触摸灵魂,但我现在能不借助魂具看见你姐姐了,而且我感觉我的灵魂质量提升了。”仇鸳笑着看向何羊说道。
这倒是让何羊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灵魂在仇鸳那里会有这种效果,那自己的食指?
一边想着,何羊看向了自己左手的食指。
“既然你那里有新的变化,那我呢?”何羊伸了伸自己的食指说道。
仇鸳侧身向着何羊的左手看去,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有些兴奋的说道:“何羊!”
何羊刚“啊”了一声,就发现自己的食指不受自己控制的弯曲伸展。
此时他一脸震惊的看向仇鸳那一脸坏笑的样子,“你不会还能控制你自己的灵魂吧!”
仇鸳忍着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恐怕你的那根手指头不只是你的了。”
何羊郁闷的看着那“背叛”他的食指,“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无奈的想道,仇鸳获得了肉眼见鬼的能力,灵魂强度还获得了提升,但他自己的左手食指却不只受他控制。
虽然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还是让何羊有一种堵心的感觉。
“那这样也算是咱俩是一家人的证明了。”仇鸳眨着眼睛笑着说道:“骨肉血亲当不上,但咱们灵魂互通了啊。”
何羊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仇鸳,“什么互通,单通道!”他将冰箱里的矿泉水拿了出来递给仇鸳一瓶,自己喝了一口看着正在拿手机聊天的何白问道:“怎么了?姐。”
“沈易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在群里叫你,我在替你和他聊天。”何白头也不抬的说道。
“什么事儿?”
“好像陵安那里出现比较严重的灵异事件,他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局面了。”
听到何白这么说,何羊赶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易的电话,接通后开口问道:“沈队,陵安怎么了?”
“西平区的大型超市今早发生了灵异事件,现在超市只能进不能出。”沈易的语速很快,好像手头在忙着别的事情,无暇顾及。
“什么叫只能进不能出?”何羊赶忙问道。
“就是进去后的人失去了联络,像是当初的荣盛大厦,但现在里面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沈易声音有些焦急,“你现在能过来吗?”
何羊看了眼仇鸳,又回头看了眼卧室睡觉的闻人辞。
“我现在订票过去。”
“你现在在哪?”
“辉歌大酒店。”
电话挂断后,何羊看着仇鸳说道:“半个小时后有人接我去陵安,你就别去了,在天海等我。”他刚说完前半句,就看到仇鸳打算出声,赶忙说道。
仇鸳定定地看着何羊,半晌她点了点头,“那个小道士呢?”
“让他休息吧。”何羊叹了口气,“你们俩正好去帮帮程叔把天海剩下那几个鬼解决掉。”
“好,那我等你回来再说。”仇鸳点头说道。
半个小时不到,何羊就接到了林雨晴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已经在楼下了。
何羊看了眼仇鸳说道:“你应该有钱赔偿这件房间的损失吧。”说着何羊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玻璃说道。
“放心,我可比你有钱。”仇鸳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那我和我姐就先走了。”何羊转身就要离开,听到身后传来仇鸳的声音,“你能不能也叫我姐姐。”仇鸳一脸期望的看向何羊。
何羊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何白,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刚想说什么,仇鸳又开口说道:“不当你的姐姐我也可以当你的。。。”
“姐姐说的什么话啊。”何羊赶忙打断了对方的话,随后逃似得摆了摆手,“姐姐等我们回来啊!”
留下仇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捂着嘴痴痴地笑着,眼中的幸福不言而喻。
“其实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等咱们给爸妈报了仇,我应该就可以投胎转世了,到时候多个她照顾你和巧儿不挺好的。”何白握着何羊的手,眼中尽是宠溺的说道。
“我主要怕你不高兴。”何羊小声说道。
“我为什么不高兴,说明你小子值得托付。”何白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何羊震惊的看着何白,“什么意思。”
“她只有一个不知去向的姐姐,你有啥呢?”何白看着何羊问道。
“我有秦巧儿和你呀。”何羊下意识的说道。何白揉了揉何羊的头说道:“关心你的人可多了,但是关心她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了。”
何羊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啊,等解决完这次的事情,去帮她把心底的仇报了,这样她才会义无反顾的去帮你对抗长生仙,帮咱们报仇。”何白面容平淡的说道。
听着姐姐说完,何羊有些惊讶的看向何白,后者则静静地注视着他,何羊苦笑着说道:“你说得对。”
林雨晴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快要到灵异事件发生的地点了,你要不要给沈队打个电话?”
“大致情况他已经发给我了,看起来他那边的情报也不多。”何羊神色凝重的说道。
“你要小心,你现在旧伤还没痊愈,不行就再等等处理。”
“我先亲眼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吧。”何羊将手机放回口袋,揉了揉右臂骨折的地方。
顺兴超市是一家占地两万平方米的大型连锁超市,位于西平区和安汇区交界,坐落于陵安市中心的位置,交通便利,附近人口密集,可谓是一家大型超市的最佳地点。
但这也是目前最难处理的因素之一。
沈易疯了一样在超市外指挥着其他警察拦住想要凑热闹的人,警戒网在超市十米外位置拉了一圈,上百名警察背对超市,站在警戒网外防止任何一个记者主播或是好事之人靠近。
“这里是娱影社!我是记者徐萍萍!我现在就在这座忽然被封锁的顺兴超市外,大家可以看到这里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超市里一片漆黑,被困在里面的人情况不明,警方没有给我们任何回复,只是说出现了安全隐患问题,现在我带大家来采访一下这位警察同志。”
徐萍萍将手里的话筒递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警察面前,大声问道:“请问警察同志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和隍明市之前发生的那起地铁事故一样,属于不能解释的事件!”
沈竹紧张的推了推他的眼镜,神色严峻的看向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人,有些警惕的说道:“隍明市发生的地铁事故属于意外,现在这里的情况还在调查,你不能妄加揣测,具体消息还需要等待我们调查结果。”
说完后沈竹就不在理会记者,看向正前方,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在人群的最外面,看的出来那个面孔的主人一脸紧张,不断地在尝试挤入人群,但一直没能如愿。
看了眼准备采访身旁同事的记者,沈竹赶忙向着对讲机小声说道:“哥,何羊来了。”
“让他进来!”沈易焦躁的声音传来。
“人太多了!他挤不进来!”沈竹有些无奈的看着站在拥挤的人群外一脸崩溃的何羊说道。
“喊他!让人给他让路!”
沈竹回头看了眼站在超市旁神色烦躁的沈易,他发现对方正在盯着他,叹了口气,向着远处大声喊道:“何羊!”
人们还在交头接耳,几家报社新闻的记者也在前面互相讨论,此时听到沈竹的声音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让一让!让一让!让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过来!”沈竹和旁边的同事一起对着人群喊着。
何羊还在想办法要不要动用魂具的能力悄悄过去,就看到自己面前的人墙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口子,就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条星光大道般。
看着一群人注视他的目光,何羊的脸腾的就红了。
赶紧把兜帽戴上,低着头像是小媳妇一样快步向着沈易的副队长沈竹方向走去。
就在离警戒线还有几步之遥时,面前突然横过来一个话筒拦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女人清朗的声音从兜帽外传来,“请问您是和事件的相关人员吗?您来这个超市做什么?”
耳旁传来密密麻麻的声音,这让社恐的何羊如陷地狱,更有甚者竟然偷偷把他兜帽摘了下来,两边传来了拍照的咔嚓声和亮起的闪光灯,何羊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了那个梳着马尾辫的记者,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购物。”
在记者错愕的目光中,何羊快步跑到沈竹身旁,没等对方打招呼,提着警戒线弯腰窜了进去,向着沈易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