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存在的意义总归是让另一些人成长,然后消失。
无数个你组成了今天的我。无论在哪个城市的哪个街头,眨眼低眉举杯的恍惚间都有你的影子,感谢每个人的存在使得我们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有的话只能靠药物的麻痹才能说,有的人只能靠酒精的挥发才有自己,有的情只能靠时间的短暂才能珍惜。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人健壮时有多么辉煌,而是在它逐渐凋落时,有明白她的人在一旁静静地陪她待着,不言,不语,屏息中交换生命的本真,任凭四周的嘈杂与纠纷。
靠幽默与搞笑出道的人,不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也许永远都没有流泪的资格,只能重复着自己的过去,打着鸡血活出人的一生。
26岁的失语人生
掩面的雪像樱花,寒栗的你开心吗?
盘旋城市的桥像四周环水的岛,一场雪花就铺成一个冬天,瓢泼大雨也可比作上天哭泣。
我从岛上疾行着走过,偶尔想起被放逐的你,遥远他乡的平淡生活,你是否已经放弃当初豪华至死的理想?
我若不喜欢你,怎会和你做朋友?我若喜欢你,怎会仅仅与你做朋友?
流火阶梯和如梦风景,青葱细指加上凝露肤脂,巴黎香榭亦幻亦真的烟香火气,她是离肌肤不过 0.01 厘米的纱薄紫红衬衣。指头划过你额头,香气熏过你喉头,似被下了蛊,开始梦想一出因你而起的主角舞台。
时过境迁,电话线那般纠缠,仍然抵不住你与生俱来的嚣张,是宠坏了,还是习惯了?
习以为常不以为苦—台湾的徐老劝我的话。话语淡定,浮海生涯。他对海面冥思,看透了掩面的雪和樱花,忘却了寒栗和心情,手臂平平伸展,他说,世界不过是左眼到右手的距离,用手掌的纹理丈量阳光。
26 岁的生日日趋接近,书写也因此变得困难。一个字就是一桩心事,一个符号就是一个结局。年过 20 的符号学,年满 26 岁的失语人生。
已然想不起 26 岁时的恋情,全因 29 岁时的折戟沉沙。那时还写了文字专门悼念,谁想到过了几年都不记得谁又是谁了。时间是我们正在服下的毒药,也是未来我们的解药。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你认为改变不了的。现在看来,真是如此。那年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早已经形同陌路,那时以为我们会相亲相爱下去,现在看来觉得这样也好,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最合适的位置,互不尴尬。我有时很庆幸,因为文字的记录,让我尽早地明白了很多人晚年才明白的道理,而省了很多浪费时间的弯路。
记录,是一个拯救生命的决定。
2012.3.23
遇见另外一个自己
有的话只能靠药物的麻痹才能说,有的人只能靠酒精的挥发才有自己,有的情只能靠时间的短暂才能珍惜。
爱人不容易,恨人也不容易,需要时间处理,可是短暂的时间里,
你是谁,叫什么,喜欢哪样的唇色,挑怎样的贴身花色,都是未知的答案,与其不明不白地相处过、热情过,最后连基本感恩的时间都没有,你会选择仇恨一辈子吗?你说:“如果是你,你会吗?”
你这样充满期待地问我,我的回答是“不会”。我连爱的时间都不够,怎么会有时间去恨呢?
美丽最少年,美丽了年华,颓废了脸颊。坐在红酒杯的后面,看见你灿烂有如桃花,忽明忽暗的神采在春风里荡漾,明媚的胸花上绣满了你的资本,金色银色,都是最奢侈的色彩,靠青春承载,与资历无关,那是令人艳羡的生命。自知无法抗衡,于是埋头混迹于各种量贩式的 KTV,点着一样的歌曲唱给自己听,最后心情沉重地在城市夜色里独自穿行。
人与人之间需要怎样的交流才能彼此洞彻呢?一幅幅幼年的照片,一张张小学的试卷,我说我曾经把 8 横过来写,写成了∞,我以为我明白就够了,在我的世界里,两个符号并无不同,可是事实证明却是不可以,血红的大叉,让我升初中的数学成绩与满分失之交臂。阅卷的老师是爸爸的朋友,他不解地问我为何要把写了近十年的 8 写成∞,看他期待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也许做的不是时候罢了。那是我人生中人为的失误,或是区别自己与他人的少数证据。“人海茫茫”这个词我不习惯用,但在寻找类似的共鸣时,我的内心是多么期待人海茫茫中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和我有着一样的冒险,全然忘记分数的重要性,只记得人生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平常。
看《落叶归根》,我看到的全是隐约的泪水,大片大片绝美风景中蕴藏着人生的无奈。老赵跟在小夏后面张开双手笑着奔跑,向往人生还未完成的目标,那才是最揪心的地方。
人的一生都是在寻找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就是另一个自己。你们是生活在不同地方却有同样经历的两个人。
也许他从来不会说“我爱你”,你也不会,但你们却走到了一起,因为你知道他也像知道自己一样,他一定会因此而爱上你。
不过也只是上个月才明白的道理,相似的人可以一同欢愉,互补的人才适合相伴到老。孤独感,并不是靠“在一起”三个字就能解决的。孤独感或许与迷茫一样,始终会伴随人一生而存在。如果你一直保持着思考的状态,灵魂就始终在空间里飘移,不会存在固定,每一秒仅仅都是上一秒的固定。而某种状态的孤独,才会让我们每个人呈现出新鲜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让人得以辨认。
2012.10.7
这一生,下一世
江西的矿山巍峨而遥远,总有缓慢的矿车在山的脊梁上来回穿梭。站在外公家的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
江西的矿业曾经非常发达,矿工出身的外公是当年江西省的第一矿务书记。记得我 4 岁的时候和母亲回江西,下了火车总有外公的警卫员开着吉普车在外面等着。在发电报的那个时期,外公家早已经有了装蓄电池的话机,和现在唯一不同的是需要接线员帮忙转出去。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苟言笑的他给家里所有的人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
外公家的晚饭时间大概是晚上 7 点,很多时候全家人都坐好了,
外公还没有回来,于是小舅便会带着我去接外公,远远的五楼上外公正探头朝下看,看见我们便大声地挥手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他常常会忘记带钥匙,然后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外公家有前院、后院,前院是大片大片的假山,后院是大片大片的植物盆景,小学时学到“昙花一现”这个成语时,全班同学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看过真正的昙花。我还记得当时外公非常骄傲地告诉我什么是昙花,然后命令全家人坐在一起等待昙花的开放,分享清香。
对于盆景,外公是极其热爱的,四处搜集,也会自己修剪,哼着小曲,自得其乐。
可我也像所有的小孩一样,对外婆依恋而对外公总是害怕的。
他经常会眉头紧锁坐着发呆,4 岁的我根本就不清楚人生为何有那么多不愉快。外公、外婆一共生了两男四女,都对我宠得厉害,因为我是家里孙辈中的第一个小孩,所有人都把精力投到了我的身上。大姨教我一辈子都看不懂的英文,估计阴影从那时就开始有了。二姨出很多题目给我,并把周围院子里的小孩组织起来进行考试,我常常是第一名。三姨不是外婆亲生的女儿,但是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姨比我大不了多少,她的衣服都是专门找人定做的,早早就用上了蕾丝的花边,所以小时候每次我没衣服穿时,外婆都会从衣柜里拿出漂亮的、有蕾丝花边的外套给我换上,然后我开心地穿着出去逛荡被很多人围观,纷纷扯着我的衣服问是在哪里做的,料子真好,手工独到。
小时候就穿了蕾丝边的我总被人误认为是女孩,所以现在我一看见蕾丝边就想逃跑。
经济萧条下来,外公的眉头更为紧锁了。
5 岁时,我被父母接回湖南开始了学习生涯,舅舅们去了广东,各自安家立业。外公、外婆光荣退休被接到了广东安享晚年。
再后来,记忆逐渐模糊,有关外公的记忆只是皮肤上的刺痛,那
是他少有几次用胡须刺我脸留下的感觉。外公寡言少语,懒于解释,只因为一切都在继续、在努力。
我大学毕业,外公的身体也虚弱起来。每次去看他,都不会忘记给他买最好的香蕉,那是他最爱吃的水果。当然,舅舅也说,外公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当年他那些吸足了尘土的工友因为肺病相继离开,只有他还能够看到那么努力的我们和即将长大的你们,他已经很幸福了。
有一张照片是去年夏天回去和外公外婆的合影,恍惚之间,就回到了江西的那些年,树荫下的院子,假山里的泉水汩汩流动,配合着大树上的知了声,绿色氤氲到了整个院子。外公躺在后院的摇椅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经过的人也是蹑手蹑脚。那时的他没有想到,他养育的这些孩子原来可以长得这样茁壮和健康。
去成都出差的前一天,公司的中央空调开得没有节制,想起来和爸爸通了电话,提及前几天外公因高烧而住院。长时间沉默后,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出来。
就好像被摁进了水池里,无法呼吸,不能呼吸,我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眼泪也哗哗地落下来。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脑子
“嗡嗡”作响。
“所以,其实追悼会也办得热闹。外公的一生以清白开始,光荣收尾。因为一切来得仓促,你离得远,工作也忙,所以外婆不让我们通知你。”
我能想象到外公最后的时刻,只有一位孙女在旁紧握着他的手,
连他最爱的小舅舅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想必他也很想很想最后见到所有人,看着在他庇护下变得健康的我们,走之前也没有那么留恋。
作为长孙的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跪在他面前磕个响头,压抑了数天的情绪,也只能在其他弟弟妹妹得知了情况之后才能诉诸文字。
他曾经对我们的父母说:“你们都必须离开这个矿区,这里并不是你们的未来。”于是他的后半生都在为此而努力,让我们的父母各自生根发芽,一个个远离了他和外婆。我大学毕业后也很少与外公碰面,一年 3 次长假,也是匆匆地扒几口饭,和他大声聊天。他不知道我在北京的状况,只知道我在首都工作,也就变得很放心很放心,不需要聊什么,他总会有笑容堆在脸上。
那种皮肤上的刺痛感久久存留,只是,我仍不相信他已离开,如此平静。
但无论在哪里,他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努力并坚持。他一生的追求是全家几十个人的未来和幸福。眯上了眼,听到周围人的喧哗也觉得内心热闹起来。
外公的一生便是如此,他的未来也因为这世的成功而变得更为令人期待,可如果真有未来,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愿意未来仍然在他的庇护下继续成长、生活。
做永远的长孙。谨以为念。
现在每次去看外婆,都会进门敬三炷香,然后嘴里碎碎念着,和外公开玩笑,告诉他我们几个孩子过得很好,不要操心了。时间是最可怕的杀手,这不知是我第几次感叹了。如果当时的我没有记录下所有的种种,那一涌而上的回忆,早已经在这几年纷杂的环境中变得七零八碎,而现在,又哪有这样的心境认真书写出心里的每一个字呢?爸爸第一次在电话里哭,可见外公对他有多么好。我在公司的酒吧放声大哭,多少是因为能见却未见而后悔。这本书里的文字,现在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能够送给所有我记录下的人,告诉他们,谢谢你们曾在我的生命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2012.10.7
纵使记忆抹不去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并不好,常常经过某些地方时想起某些情愫,大而空,只能用色彩描述。
比如,“那一大片灰色的天气……总之就是很感人”。比如,“下自习后,天空的黑色就像水墨……总之就是很让人难过”。比如,“那个时候的阳光很透明……总之就是很让人放松”。
没有细节的叙述,有时候会让自己也陷入迷茫状态中。
在自己的日志中也很少会出现:连着几年的同一天,我在某某地点,某某天气,遇见了某某人,某某人说了某某话,某某人给了我拥抱,某某人让我觉得原来生活可以这样天翻地覆……
从来就不会有。
我是一个傻乐兼没心没肺的人—跟很多很多的有心人比起来。
朋友的妈妈来了北京,这才勾起我对在北京这几年细细碎碎生活的回忆。在花家怡园吃的一顿饭,玉米汁的浓香,朋友妈妈爽朗的笑声让我一下就凝固了起来,如近水闲花阶前静柳,自有一副难得的安稳。
我从不以为自己有多苦,那些难过的事情都没什么,一切都还顺利,一切都还惬意。直到朋友帮我一点点地回忆,我才想起—原来只是我强迫自己忘记了一些不快乐的事情而已。
他说:“当时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辛苦的一个。我们都有自己的
归宿,有自己可掌控的工作,只有你一个人在其他地方,没有人合作,没有人帮忙,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那时候你每天的工作便是早上九点半到公司,然后在座位上坐十几个小时,就是为当时的节目写几个笑话。”
“你常常是琢磨了很久之后,然后跑到我们面前绘声绘色地说给我们听。”
“如果我们笑了,你就会松一口气,形成文字拿出去给主持人说。”
“如果我们没有笑,你会很丧气地拿着稿纸回到座位上继续写你的笑话……”
我写笑话的生涯。好像我是有这么一段写笑话的生涯。
为了不被制片人责骂,我每天花大量的工夫在写段子上,当时的环
境也不像《东方夜谭》那样,有一群西祠胡同无厘头的鼻祖相互讨论,偌大的组里,只有我一个人,自己写给自己看,自己写出来先笑给自己看。小明也好,小红也罢,问什么是人生,回答人参是一种草药,比当归大条很多;写一个包子把自己吃掉的故事;写 SHE 去商店买灯泡;写某某明星换了造型被说成风筝头,后来他真的飞了起来……所以看 2008 年《开心麻花》那个长了个屁股脑袋的镇长反复说不好那个风筝头的笑话时,周围人都是笑着的,只有我一个人是难过的,我很明白那种尽力想说好笑的笑话而说不出来,想写好笑话而写不出来的绝望心情。
当年的我把文档里的文字写了删,又写又删,笑了不笑了,笑了不笑了,全凭对面审稿人的一个神色。
只能防御性地屏蔽掉,屏蔽掉。
朋友看我有一点点伤感,顿住什么都没有再说。
“谢谢啊!”这是我说的。
“不用了。”他说。 “谢谢”是因为他们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段回忆,很多人的人生过往转头成空,辜负了一大片红粉朱楼春色阑的风景,都是点滴,都是生命。
“不用谢”是因为有时候朋友的作用就是帮你保存记忆。
朋友说:要谢就谢谢他。他对妈妈说了几段就表演了几段,将我们在北京的几年重新演绎了一遍。所以我又想起了我问你借过给妈妈烧水喝的水壶,记得妈妈给你带的临武鸭,记得你累得要死又装出无动于衷的表情。
唯一的感触是,人和人的关系,不管过程中有任何不可弥补和不可原谅,其实站在终点看它也并不影响整个人生。
我掏出手机给朋友看,里面有一段视频,是当初我们聚会时用一
卷卫生纸倒腾出来的一台灯火辉煌的晚会,里面有很多即兴的节目,相信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一辈子再也没法看到的节目了吧。
朋友看到这一段很惊喜,我说这是同事录下来的,三年了,一直保存在手机里,一直提醒着我,所谓鼎盛的快乐是什么。后来这些人里有的成为大型选秀的总导演,有的成为电视圈知名的制作人,有的成了畅销小说家、剧作家,有的成为圈内数一数二的艺人经纪人,有的成了著名周刊的专题评论员,有的成了当红艺人。分开后,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运行着,只是相遇的时间越来越少。
朋友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说:你看,没有记忆的人还保留着视频,没有视频的人还保留着记忆,我们都在传播着这种难得和珍惜。所以一切只是时间而已。
在收尾处戛然而止,想说的是,丢了任何东西,都不能丢了记忆,
坏的好的,都是财富。
流泪也要有资格
不是每个搞笑的人都很开心。
尤其是每天都搞笑的人,每天被要求说同样段子的人,被要求表演同样节目的人。
如同我新认识的豆哥。
开了红色的宝马跑车从五年前跑到现在,如果五年前用那个价钱买了房现在已经涨了不知多少。而热衷于表面功夫的豆哥买了一辆宝马,于是价格就一直跌一直跌,唯一值钱的估计就只有“宝马”两个字了吧。这应该不算难过的事,因为他很得意地说:“几年前,我开着保时捷,刚下车就被人打劫,一个 LV 的包里装了十几万的现金,还有手机等,后来我就收敛多了……”
这个“收敛多了”的前辈表现出来的依然是打了鸡血的样子。回
想我们初次见面,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我们不停给自己加兴奋剂,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说的事情一个比一个有包袱,周围的人全笑得趴下了,只有我和他青筋暴出还在互相夸对方资质好、有意思。回去累得澡都没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毕竟是年轻人,估计他在路边停完车就在车里睡着了吧。
约豆哥吃饭,阿昌哥之前把他吹上了天,一时还没落座就被要求说起段子来。
“我以前穿了双很好的鞋,后来就被警察关起来了。那双鞋是我捡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被关起来吗?” 我们都说不知道。
“因为这双鞋是我在别人阳台上捡到的。”
“后来我被放出来,就去水库炸鱼,又被警察抓了判了十年刑。我只炸死了三条鱼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被判刑了吗?” 我们还是不知道。
“因为三条鱼死了之后,又有十个潜水员浮了上来……”
“进了监狱之后,很多人看不惯我,三十多个人一起揍我,打了我半个多小时,我还没有倒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下我知道了:“因为你练过吧?”
“错了,因为他们把我吊起来打的……”
我笑得很猛,也知道这个笑话他讲了应该不下一千遍吧。
豆哥埋着头吃泡椒鱼头里面的清水面。作为湖南人的他,这道菜
也应该吃过不下一百遍了吧。吃到一半,他抬起头来说:“非常好吃!” 就像第一次吃一样。
看《真情指数》时,吴宗宪与蔡康永聊着聊着,开始满是泪光。看《背后的故事》,包小松、包小柏也是号啕大哭。他们的说法都有唯一性—都是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哭。
靠幽默与搞笑出道的人,不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也许永远都没有流泪的资格,只能重复着自己的过去,打着鸡血活出人的一生。
其实我也是这种类型的人,只是做这样的人也需要台阶和资格。
豆哥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每半年给我打一个电话,不知所云。每次电话都热情饱满,完全忘记我们半年前那个电话是无疾而终。其实我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对面这个人一直热切,我就觉得对方太使劲;如果对方稍显冷漠,我就觉得对方过于矫情。我总觉得每个人的表现都是有剧本的,作为自己的导演,他们能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及所表现的人物性格。
这种令人讨厌的性格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开始好转,那时我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自己的任何言行负责—这并不是贬义,而是很多很多人活着并不如我,以及“我以为” 的那样累。他们所有的举止都是发自当下最真切的意志,无须控制,也无须反省。
有同学曾经在宣讲会上问我是一个感性的人还是一个理性的人,我的回答是:我理性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感性,而在感性的时候理性地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我连着好几个月为这个解释暗喜,不过也是刚刚才发现,我活得似乎也挺使劲和矫情的。
我妈说:没有人会一直正确,他们只会越来越正确。
对于人生,亦是如此。
2012.10.8
即使不能扬名立万
“他继续给别人上音乐课,直到去世,从未试图过扬名立万,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他的秘密。”这是放在电脑里两年的影片《放牛班的春天》中的最后一段话。
一些人存在的意义总归是让另一些人成长,然后消失。
无数个你组成了今天的我。无论在哪个城市的哪个街头,眨眼低眉举杯的恍惚间都有你的影子,感谢每个人的存在使得我们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那些第一次被发现,第一次被体谅,第一次学会感激,第一次微笑背后都有你的努力。以后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即使不能扬名立万,能够继续有勇气地走下去,也是因为在我生命中从未张扬过的每个你。
有一些电影、一些台词,因为让人温暖,而让自己在现实中努力靠近。这些电影让自己变得温暖又敏感,尽量善良,尽量靠近。
2012.10.7
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
有人似茉莉,以纯色孤立于天地间,但有震慑人的力量。那清香与芬芳捉摸不清的夏季午后,那份扫尘般随意的动作成了后几年闭上眼就会出现的画面。
你说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用茉莉来形容,那是娇嫩而易于凋谢的生命。如有的书签可以用来收藏,有的书签可以用来夹行,而茉莉花瓣……想了许久,你说,还是适合放入记忆典藏,有午后的花香,有色彩的彷徨,有青春的迷茫,对了,多年后也许你会因为 jasmine(茉莉)而想到我的脸庞。
我们接触与交往没有超过一个月便在年少轻狂中结束,你经不起摧残,而我也受不了怠慢。你是多好的孩子,每件衣物都一一挂在橱柜里,沾满了阳光和消毒水的味道。窗台有文竹和茉莉,清晨起来便有绿色的雾水气息。你还喜欢听王菲的歌曲,在嘈杂的酒吧里雀跃地给我打电话:听说王菲要开演唱会了,你陪我一同去吧?
“你说什么?”
“我说王菲要开演唱会了,你陪我一同去吧?”
“你那边太闹了,你说什么呢?”
“王菲演唱会一起去吧?”
“谁的演唱会?”
“算了……”
“哦……” 后来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像反刍一样进行探讨,否则就会诸事完蛋。
为什么事情总得坚守个因为什么,然后什么,把来龙去脉问得一清二楚。
我也总算开始问自己,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第一次朝我洋溢起微笑不为什么,不为那天我很帅气,不为那天我很干净,不为那天我抱了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厚传记,不为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你—这些都是我以为的“因为”,如果没有这些“因为”,那时的我不知道如何继续之后的“所以”,比如“所以我们后来在一起……”你笑只是因为你想起了你小时候撞到别人的画面而已,我慌张地道歉,迅速地消失,你甚至都没有分清楚我是男是女。
你最后一次对我说:你走吧。我回头问:为什么?
也是后来才明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已是夜里十一点,谁都应该回去了。那时的我也不明白,又以为是无数因为之后的所以,所以……我走了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因为种种种种,我在网上突然听到这首《Jasmine》,想起我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点滴,执着于当时的义气,也庆幸现在不再拘泥于那么多的因为所以。歌非常适合你,歌手也是我喜爱的熊天平。
遗忘需要多久的时间几月几年还是永远幸福会不会重演让我再看你一眼远处教堂传来的钟声声声敲醒记忆的门第一次牵手的冰店甜甜的滋味还心甜
Jasmine
静静陪着红砖墙映着我们的涂鸦怕时间会遗忘啊叫我永远永难忘
Jasmine
呼吸中久违的清香像你的名字一样吹着那淡淡芬芳叫我永远永难忘一辈子惦在心上惦在心上
你就是满天星光月色盈满了眼眶把你的歌声轻轻的唱随着海洋送到你的地方
所有的青涩都是最美的,最后的遗憾都是印象最深的,后来号码换了,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其实有一次在酒吧见到,但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于是没有鼓起勇气打招呼。每个人都在变化,却不似当年那般纯色了。和记忆中的人恋爱,永远不会失恋吧?
2012.10.7
人生的一碗面
回家第一天是表弟考上大学的庆功宴,站在他旁边,看他从一个街头的篮球少年老老实实安静长成一个大学生。穿的还是往常的街头服装,只是别有用心又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套了一件米白的马甲,上面缀了一朵胸花以示重视。
他母亲看了很好笑。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他递烟,看他发口香糖,面对陌生的长辈局促的样子。怎么想象得出他一个月长时间地旷课,一个星期便穿坏一双耐克牌篮球鞋,一天也不愿好好看书的过去。
爷爷奶奶从姑爹的车上下来,颤颤巍巍,几乎让人看不出精神状态,离我上一次看见他们,似乎已经有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我走过去扶他们,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没有任何反应。我愣生生喊了一句奶奶,她也只是看了我一眼。
在旁人的提醒之下,她才恍然大悟,面前的我是她的长孙。
她非常歉意地握着我的手,说我变胖了,头发剪短了,连说话语气都变得跟以往不同了。
上次见面只是在半年前,半年,我的变化不足以陌生;半年,她的变化却让我感到莫名恐惧。
那是有感知地面对至亲因为生命逐渐衰落而暂时遗忘世事的现实。
味觉是最易存留在内心的东西。
去年春节,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看不清楚的电视,听着她听不清楚的声音,与旁边喧哗嬉闹的家族其他人硬生生地隔离成两个世界。突然想起她曾经给我做的面,里面放了无数的小料。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小料,我每年回家都会吃上好几碗。其他人在吃大鱼大肉时,只有我会要求奶奶给我做一碗简单的面,然后过一个满足的除夕。
那一刻,她静静地坐在那儿,我突然对她说,我想吃一碗面。于是她站起来,摸摸索索走到了厨房,开始为了我,重新做起那碗味道永远不会变的面。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无心地按动着相机的快门。我知道,或许她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是她给我做面的最后一次动作。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是否还可以再吃到她给我做的放了油渣、蒜姜小料的面。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关心这个问题之外,不会再有人关
心是否世界上还有同样味道的面。奶奶不会,父母不会,至亲不会。至于我的表弟表妹们,他们已经可以在麦当劳、肯德基里安排他们的除夕晚餐了,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奶奶原来可以做出那么好吃的面。
一碗面的历史,长达十几年,全部扎根在了一个人的记忆里,略显寂寞。
热气腾腾的清面汤水,油腻黑厚的窗台尘埃,映着奶奶那张已分
不出是怅然若失或欢喜满心的脸,内心有了重重的失落。就像小时候,在夕阳遍野的下午,第一次考虑到死亡时的枉然。
再翻出九个月前的相片,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难过,但总归是有了一个回忆的由头,有一处私人的纪念得以保留。
奶奶已经很难认出我了。这是事实。
外公离开的时候,我在几千里之外的北京,一个人独处时号啕大哭。对于离开,我仍不似大人般可以对自己宽慰。
对于奶奶生命的逐渐缓慢消失,我突然在飞机落地那一刻,在
《素年锦时》这本书里找到了打破胸腔、长久以来内心呼喊出的回应。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人健壮时有多么辉煌,而是在它逐渐凋落时,
有明白她的人在一旁静静地陪她待着,不言,不语,屏息交换生命的本真,任凭四周的嘈杂与纠纷。
陪着她一直下去。静静地。
我又回到了奶奶的院子。我躲在橘子树和无花果树底下听歌。阳光当头,家里人在户外有的酿豆腐,有的摘鸭毛。奶奶拿着扫帚来回清理垃圾。日光照射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生命在温煦下一直蓬勃。好多年前,我也这么坐着,场景未变,唯一不同的是,爷爷不见了,奶奶也不记得我是谁了。好多事,当初抗拒,现在也能坦然接受了。奶奶已经不能给我下一碗面了。五年前记这篇日志的时候,似乎我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我庆幸那一天,我给奶奶拍了一张照片。
临走时,我掐了掐她的脸,她笑了。她对这个动作印象深刻,全家只有我会对她做出这种忤逆的举动。回家路上,我闭上眼睛,全是 50 岁的她用被子把我的身体裹严实往床上扔的场景,扔了一次又一次,全因为我喜欢。虽然这是我幼年时毫无来由的爱好,但奶奶却从不试图纠正我的莫名。在她看来,只要我喜欢的,就都是好的。
2012.10.7